贺循、王导于桥头稍事酬酢以后,便相携跨桥而入乌衣巷。这乌衣巷,便是北地南渡的王、谢后辈所居之处。一起缓行,因见各处仍有女子往外奔出,贺循便将心中凝问向王导道出。想来,他必定晓得,明天建邺城来的是谁。
贺循看了看城门口,没有过分的鼓噪声,想来那人还未至。本想见见是多么人物,竟惹得自家女儿也偷偷跑来观瞻。转念想起另有几家南渡而来的士家后辈,还待与王导批评定级而任职。此事关乎司马睿的贤名,担搁不得,便领着侍从往乌衣巷而去。
“就说嘛,水清玉润的卫叔宝,如何会长成你这个德行!”
“卫叔宝来了!”
当此时,全部建邺城的盛景赛过了上元节,城东门口的女子非论老幼尊卑,围了一层又一层。
这儒服老者是江东门阀士族贺家家主贺循,被司马睿承制拜为军谘祭酒。军谘祭酒原为智囊祭酒,为避司马师之讳而异名。固然没有品级,却高厚显优,魏武曹操帐下首席谋士郭奉孝便是智囊祭酒。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从东门别传进,一排执戈甲士奔进城门,把那城门内四下之景一观,齐齐色变。他们想要将人群分在两边,引马队后的牛车、羊车出去,可那里还来得及。当下,也不知是谁呼了一声。
“也好!”贺循点头而应,心中却知,这萧氏与袁氏为避客岁永嘉之乱而至,不似王氏自司马睿南渡便举族相投的交谊。征僻两氏后辈为官,也实在让人头痛,如果给得轻了,恐其反生嫌隙。还是依制,由中正评合吧。归正,这事对江东士族来讲,有弊而有利,便由得王氏去折腾也好。
“叔宝呢,叔宝呢……”
天下之大,世族林立。但若要说朱门巨阀传袭千年,这琅玡王氏当之无愧。琅玡王氏与太原王氏本来一家,出自周灵王太子姬晋。自周以来,王氏后辈上掌朝堂,下折百姓,公候不断。此中广为人知的便有战国期间纵横家的鼻祖,鬼谷子王禅。以及秦时大将王翦、另有那谋朝篡位的王莽等等。
北面的晋室,颠末端八王之乱的阵痛,国力日渐衰弱。氐族李特、匈奴刘渊顺势而起,接踵立国,而其他诸胡亦都砥砺着刀锋以待光阴。
“蕴儿!”
你燃你的烽火烽火,我自饮我的绿蚁酒,两不相干。
“蹄它,蹄它……”
顿时,静湛的广场就似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刹时发作。又仿佛往一湖静水当中,投入了石子,当即惊起波纹无数。层层叠叠的建邺女儿们惊呼,如水般涌向了城门口,城门口的女子站不住脚,只得依着身后的人群往城外冲。
“蹄它……”
“是他!倒把他给忘了。”
“叔宝,哪个叔宝?”一名大哥的父老行到近前,一眼探不到究竟,面上显着诧异,问着摆布。
贺循听得一愣,转而恍然大悟,笑道:“卫玠,卫叔宝!那恐怕这建邺城,又得万人空巷咯。能使王平子为其而三绝倒的人物,老朽也该当前去观瞻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