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公主名声不好,汴梁人都晓得,但一桌子人,对着这么个敢爱敢恨的公主,虽感觉异类,与前朝几位以才名誉满天下的公主大相径庭,但又……仿佛说不出她有甚么不好。
好半晌,他才低下头来,辩驳道:“先生这话不对,公主能看中瞿唐,可见不是甚么眼高于顶的人。”
“那好办。”赵潋一不做二不休,手起筷落,两只鱼眼便双筷奉上。
君瑕发笑,微微垂眸。
君瑕犹若未闻。
赵潋歪着头,无辜而明丽的水圆桃花眼悄悄展开,明显是纯真的孩子样,手却地痞地占着他的便宜,君瑕叹了一声,道:“实在也不是病,是毒。”
卢子笙悄悄将脸颊一碰,烫得紧,他满脸红云地将脖颈一缩,“公主,贵族……的生辰礼,我去不得的。”
暮色如墨,将整座公主府邸覆盖而下,唯独树丛花梢之间朵朵轻红嫩白想着黑魆魆的房檐探出端倪,赵潋的内室里亮着十几只蜡烛,她正对着皎皎的明月,和暖而亮的烛火,打量着睡了一地的各式裳服。
那珊瑚珠挺标致的,红里滚着一缕牛乳似的白,戴上显得肌肤白嫩柔嫩,相映生光。
以往仲春2、三月三的,瞿家的几个贵女也要随行出门赏花踏青、曲水流觞、奔赴嘉会的,柳黛匪夷所思,为何贵女天孙们总爱结伴而行,便不觉喃喃道:“便不成以不去的么?”
“哈哈。”赵潋退归去,站好,乌黑的延颈间坠着一串猩红素净的珊瑚珠,如霞光刺眼,衬得她笑靥如花,“我越来越爱好先生了,我们走罢。”
卢子笙悄悄偷瞟了一眼赵潋,立即将手一紧,“会、会丢人……”
赵潋点点头,笑着又手起筷落地给他夹了两只鱼眼睛。
赵潋咳嗽一声,从封闭了好几层的抽箱里将那串珊瑚珠取了出来,重见天日的红珊瑚串还是潋滟着殷红乳白,光津润华。她恰好中意,就挑那一套大红的蜀锦哔叽百鸟纹宫衣了。
即便看不到也能想获得,听其声辨其人,都晓得是个大美人,美得高傲张扬、不消藻饰。
满桌鸡鸭鱼肉, 并着几样清粥小菜, 荤素搭配有模有样。
卢子笙也害臊,只赶着近前的青菜吃,至于君瑕,他看不见,都是杀墨在往他碗里挑。
她将嘴唇一咬,脸颊上那点轻浮风骚意烟消云散,好端端地俄然感觉无边伤感起来。先生这么弱,她真的能——那甚么吗?
晚膳时公主府正堂前厅的大圆桌上坐了六小我,除了赵潋外, 都是初来乍到的, 君瑕、卢子笙以及柳黛一家。
君瑕被她一双手臂困在四周囚笼之间,进退不得,却云淡风轻地抬起眼,虽无光彩,却平静安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公主。”
君瑕将眼睫一垂,一缕如有若无的和顺转眼即逝。
两个白叟家约莫是头一回上仆人桌,重新到脚写着局促和不安闲,赵潋笑道:“不消客气, 我的公主府没世家那些臭端方,等会用完饭,我教人给二老烫两壶酒去, 迩来湿气重, 恰好喝两口。”
赵潋是习武的,站似松行如风,一晃眼便红袂一摇到了篱门绝顶。
但君瑕按兵不动,只缓缓地舀了一勺青菜薏仁粥。
他半真半假地一说,透暴露一些感慨之意,却让赵潋坚信不疑。
柳黛福了福身子,总算松了一口气,便听话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