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催二催三催之下,我终究磨蹭着拿起笔,浓浓的,饱满的,蘸墨,沉气,运臂,用力,在乌黑的纸上大大地写下了一个"几"字。
风云卿固然惊诧,不过也是顷刻的事情,旋即若无其事,脸上涓滴看不出之前惊奇的神采来,只是眼中模糊含了笑意,双手抱拳向我行了一礼。
他单刀直入,我也懒得客气。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总得扳回一局吧?
风云卿低头恭敬地站在他面前,脸上始终一抹淡淡的笑意,任凭康老四如何唧唧呱呱,都涓滴未散。
一人自舱顶落下,身上穿戴玄色夜行衣,脸也用黑布蒙上,只暴露一双眼睛,手持一把长剑,竟直奔我而来。
还觉得此次下江南就只是祝寿罢了呢,现在看来,恐怕费事事情还多得很。
那里另有刺客的影子?
我一愣,风云卿已经走到我身后,俯下身来,右手握住了我拿笔的手。
在写到那横折弯勾往上飞的时候,我顺势一笔就带了出去。
路上的安危我不如何忧心,我忧心的是此次华凌云硬要我下江南的目标。
康老四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便对我道:"夜儿今晚也实在被吓到了,不如回房去好生歇息,喝碗宁神汤定放心神?"我点头。
我写了一天正烦躁得很,听他如许说,冷哼一声开端耍恶棍:"在天下第一才子风大人的教诲下,本侯爷却连笔都不会握,不知传出去会不会扫了风大人的面子?"风云卿闻言脸上声色不动,也不见愤怒的模样,抬起眼皮看看我,末端竟叹一声:"也是下官忽视了,既然如此,请小侯爷先宽恕下官冒昧之处。"啥?
耳边俄然传来风云卿的声音,我转头看去。
只是琴乃为知音而奏,风云卿能从我那古怪的琴音入耳出苦衷和情感来,是不是该说,他也算是我的知音?
想不到我只弹过一次,他就全都记着了。并且一扫我之前的粘黏滞泻,弹得流利如水,却又稳定此中的铿锵肃杀之意,竟全得原曲精华。
半侧身子转过甚来,我一手支在太师椅扶手上,态甚慵懒,脸上带着浅笑。
……别说,还真有点毕加索笼统画的感受。
化风行曲为琴曲,听起来仿佛不错,可惜我没这个本领,因而诚恳地摇点头:"资质笨拙,实在不能了。""小侯爷如何妄自陋劣?"风云卿一笑,"如果不弃,云卿情愿代庖。"我昂首看他,脸上带着笑意,仿佛是当真的。因而起家让座,风云卿在绿绮后坐下,双手放在琴弦上,悄悄一拨,仿佛就是刚才我顺手弹的《杀破狼》的调子。
那是离京之前,北堂旌送与我的断水剑,乃古时名剑之一。
提及来,北堂旌老是说我欠他一曲,我又不会高山流水,更不会离骚曲赋,欠就欠了,那混蛋还能吞了我不成?
船下,已经有侍卫荡舟去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说这句话用在我和他的身上有点诡异,但毕竟是拯救之恩,我也摆不起之前的神采不善,笑道:"多谢风大人脱手互助,不然现在我可已经是剑下亡魂了。"风云卿闻言也是一笑:"下官无能,刺客近在天涯都未能发觉,还望侯爷恕罪。"这就是典范的客气话,明显救了我还要以退为进,此人如何这么多花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