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峋送来的皮料,公然都是上佳的。皮子易寻,但可贵的是品相。这首要一个,猎户打猎之时,便不能伤了猎物的皮相,破了相便再也无可挽救。再一则,便是匠人鞣制的技术。人间皮革匠人的鞣制工艺,大多相仿。唯独易峋,似有些独门的诀窍,他手中出来的皮子就是要比旁人那儿的更光鲜水滑。每年到了夏季,自他那边进货的皮子,颇受那些达官朱紫的喜爱。
但见易峋面色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王掌柜面上笑意渐深,眼角堆出了一条条的菊纹,他说道:“少爷的话也有理,但是这将来的气候是说不准的事,转暖倒是必然的。我们也只好讲讲当下了。”
村里人偶然戏谑他:“二牛,我叫你一声孙子,你承诺了我就给你一个肉包子。”
王掌柜将他们送到门上,见他们走远了,那张老脸顿时垮了下来,啐了一口:“现在甚么世道,叫乡间的泥腿子爬到脖子上来了!”
两人一起往西, 出了城东集市,又进了西市。
这刘二牛近年来是完整落魄了,之前他另有个老娘,靠着老娘种两畦菜、养几只鸡勉强糊口度日。厥后,他老娘死了,就没人管他了。他就在村中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秦老二也真奇怪他,还在村里时,有秦老二一口吃的,那就有他一口。秦老二离了下河村,他就真没下落了,沦落的四周打秋风。每天赖在各家门上讨吃讨喝,骂他,人家脸皮厚如城墙,打也打不走,都是一个村庄的,你总不能为了口吃的打出性命来。
少顷工夫,王掌柜自内里转出来,双手捧着一张银票另有一张字据,快步走到易峋跟前,点头哈腰赔笑道:“易少爷,对不住,我们店主没阿谁意义,是我老了耳朵背听差了。您看在我这一把年纪的份上,别计算。这是此次皮料的货银,别的我们店主换了新的字据出来,您瞧瞧?”
易峋便在一张扶手椅上坐了,秦春娇不敢坐,就在他身侧站了。
这话,易峋天然是没有闻声的。
刘二牛赶快赔笑道:“哟,哥哥说哪儿话。我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上哥哥家门上偷东西!兄弟这不是几天水米没打牙了,求哥哥们给口吃的。”
面前的男人,不再是她的童年玩伴,不再是她翠绿幼年时的邻家哥哥。他已然长成了一个夺目强干的男人,成为了她的主子。
刘二牛嘴咧到了天上:“二哥肯留我用饭,那更是豪情好了!”
秦春娇吃了一惊,下认识的就想将手抽返来,却被易峋紧紧的握住,似是涓滴也不准她抵挡。
易峋晓得跟他说下去,也是没完没了的胶葛。这地痞刚才盯着秦春娇看的模样,令他非常不快,
易嶟正想喝骂,易峋却说道:“去厨房给他拿块馒头来。”
破着脸皮和一条烂命,他谁家门上都敢去,连易家兄弟俩都敢招惹。易家兄弟比他都还小个几岁,他也能喊哥哥,就为了口肉汤吃。反正全村爷们儿差未几都给他当过爷爷,也未几这俩哥哥。
这老者穿戴一件宝蓝色绸缎棉衣,须发斑白,戴着一副玳瑁眼镜。一见二人出去,老者忙将眼镜摘了下来,面上堆笑,请二人入坐,一面叮咛伴计上茶。
秦春娇昂首望去, 只见这货行面阔三间, 顶上悬着一座极新的朱漆匾额, 龙飞凤舞的刻着“盛源货行”四个大字, 门上人进人出,热烈非常。她晓得这家货行,在京里是极有花样的, 买卖做通南北, 从本方物产, 到西洋罕物, 无所不有。即便是相府, 一年四节八时, 凡是添置大宗的物件儿, 也是到这儿来大班。货行的老板, 在京中也算是有那么几分脸面, 在相府大夫人面前也敢拿上两分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