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民国烟雨情：风雨浓胭脂乱 > 第58章 与君相决绝(2)
小武怔怔地转了身，紧接着像如梦初醒普通，甩开承担向前迈开大步，踢着积雪冲到了尸堆火线。哈腰伸手使了蛮力，他不管不顾地推开了上方几具尸首，然后看到了趴伏在地的陈文德。望着陈文德的后脑勺，他双膝一软跪在雪中，扳着肩膀将陈文德翻了过来。
然后，他的嘴角模糊上翘，他的嚎啕垂垂变了节拍。
后脑勺是破裂了的，一块石头嵌在他冻硬了的脑浆子里。
这个家伙，牲口一样，魔王一样，当初逼着她迫着她，抢她做了他的女人。但是现在，茉喜回顾旧事，想起来的，只要他各种的好。
说完这话，她抬起手，用冻僵了的手指从领口中勾出一根丝绦。丝绦连着个小小的香荷包，小荷包里藏着万嘉桂留给她的小纸条，是她这几年留不住扔不出的宝贝。攥住小荷包用力地向外一扯，她将旧丝绦生生地扯断。低头看了看掌中的小荷包，她缓缓地一眨眼睛，然后将手一撒，让小荷包向下落入了雪中。
茉喜姿势生硬地抬手向旁一指，“死了。”
小武想了想，随即反问道：“上海如何样？”
陈文德睁着眼睛，是死不瞑目。新日子就在面前了，这个时候让他死，他如何能够瞑目？两条胳膊还保持着伸开的姿式，在被碎石击碎头颅的一刹时，他刚好周到地护住了怀中的茉喜。
天气始终是暗的，从凌晨暗到了傍晚。春雪垂垂地停了，她的呼吸也垂垂地匀了，呼出的气流从冷变成了暖，她的手指头能动了，脚指头也能动了。肠胃里起了叽里咕噜的鸣叫，她饿了。
茉喜悄悄地看着他，没有人指教她，但是在一顷刻间，她俄然明白了小武的心机。明白了，但是不动心也不动情，只冷静站着，等小武笑够、笑完。
将另一只棉鞋也扒下来，他拎着这双鞋走回到茉喜面前。在大雪地上单膝跪下来，他低头托起了茉喜的一只脚。一言不发地脱下了她脚上湿透了的袜子，他一甩袖子垫了手，用力擦了擦茉喜脚上的雪水冰碴，然后把棉鞋套到了她的赤脚上。
入夜以后，疆场完整地沉寂了。
土下躺着陈文德。
狂笑很快被他收敛成了浅笑，是悲喜交集的浅笑，非常禁止，只笑在了嘴角眉梢上，喜是真的，悲也是真的。如许的悲与如许的喜一起夹攻了他，让他几近猖獗，但是和茉喜一样，他能挺住，他还能忍。
悄悄地，细细地，茉喜摸清楚了。她的手代替了她的眼，将陈文德从上至下地又看了一遍。
小武直直地盯着她，狭长的单眼皮下，黑眸子子黑不见底，两道光射出来，从他的眼中，射进她的眼中，“死了？”
因而，一时候就再没有人往那死地里去了。
胸膛中仅存的一点热量缓缓发散向了四肢百骸，她垂垂觉出了手脚传来的刺痛――手脚痛，五脏六腑像被昨夜的巨响震碎了似的，也很痛。但是，她还能忍。
是小武！
茉喜等着死，或者是因伤而死，或者是活活冻死，但是躺在坚固潮湿的大雪当中，她闭着眼睛躺了好久好久，倒是始终不死。
小武颤栗着伸脱手，悄悄摩挲了陈文德的眼皮，摩挲了一下，陈文德不闭眼；摩挲了两下，他仍然不闭眼；因而小武把牙一咬把心一横，捂住他的眼皮狠狠向下一揉一按！
那是个活动的人影，一步一步走得高抬腿深落步，在深雪当中连滚带爬。朝着茉喜的方向停顿了一刹时，人影随即持续前行，一向走到了茉喜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