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人死为大,国朝多数不会苛责杜氏,可皇上心中必然恨极了杜松,这便够了。
马城有些痛苦的揉着额头,委宛安抚,您白叟家就别总玩八百里加急,直奏君前这一套了,在下属眼里,您这就是伤害的不安宁分子。您这些年被下属刁难,被同僚架空,您老就没深思一下为啥么,说好听点这叫忠君爱国,说不好听点您这就是妖蛾子,这话天然不能直说出来,总归是要委宛一些的。
极能够是打击太大了,直到被儿子扶到床上躺下,马总镇还是有些呆呆的。
比如他在奏折里对杜松的评断,只寥寥几笔,言杜松轻兵冒进乃至全军淹没,将开原雄师堕入进退两难的绝境,此种景象皆一笔带过,显是感觉人死为大,杜松死都死了便不必再踩上几脚了。
马城疏忽了老父的局促接着写,以后的部分是为李如柏摆脱的,明言杜松西路雄师败的太快,败的太惨,李总镇也是反应不及,并非怯战,辽东惨败实在和李氏干系不大,李氏用兵老成保存了辽军精锐,仍可一战。最后马城信誓旦旦的号令,开原雄师粮饷充沛,虽连番血战却主力未失,辽东局势还是大有可为的。
马城冷静的拿起羊毫蘸了蘸墨汁,仿照着马林的口气重写一份奏折,先把死鬼杜松骂了个狗血淋头,这骂人也是有学问的,马城美满是站在皇上的角度去骂,痛斥杜松此獠刚愎自用,傲慢高傲,孤负了陛下的信赖,将大好的辽东局势毁于一旦,实是罪无可赦的千古罪人,言语之下怜惜振腕,若非杜松轻兵冒进,则辽东局势本来是一片大好的,罪臣恨不得挖其坟,碎其尸。
马城脸皮天然是极厚的,仍面不改色,和老父在书房中四目相对。对视很久,马总镇才寂然叹了口气,恍忽之间似是衰老了很多,乖乖把五子写好的奏折拿过来,便象个听话的太门生普通,沉吟着笔墨重写一封,润一润色,马城那匮乏的笔墨天然是见不得人的。
同时京师密报,李如柏在京师家中他杀。时势艰巨,连沈阳,辽阳一线呈现大范围的避祸潮,以沈阳为例,每日都有城中富户举家迁徙,有的往山西迁徙,有的经山海关往京师方向去。辽阳一带避祸的富户更多,一时候将出入山海关的官道都堵塞了。
开原城中,亢奋的马林也拼了命,将多量军器粮草运至。
皇上没错,内阁诸公没错,错的都是杜松这个蠢材呀!
亲兵得令带着铁匣走了,马林却又不满道:“为何要送至沈阳,为父大能够直奏君前。”
总而言之,马林被人从辽东总兵的宝座上赶下去,实在不冤,也难怪朝中齐楚浙党,马林一个都凑趣不住了。毕竟是将门出身的职业甲士,虽言行举止都是一派斯文儒雅,也是精通义理的,却只学到了文人的形,没有学到文人的神,在政治上是个极其老练的低能儿,浅显说便是没有学会文人的无耻。
近千字洋洋洒洒的写完,马林已是面红耳赤,活象一只得了皮肤瘙痒的红脸马猴,坐立不安了。
马林睁大眼睛看着儿子,很久后才不忍道:“人死为大,国朝不会问罪一名就义大员的。”
总之是要把皇上,内阁诸公,开原众将都摘出来,把任务都推到死鬼杜松身上。
马城自是顾不上这很多琐事,用心在靖安堡清算所部团练。抚顺一战,马城麾下亲兵只余八人,两个重甲步队丧失过半,随军出战的六百长弓手也阵亡了两百余人,随马城出战的团练兵马伤亡已然过半了。马城记不得开原是几月间被攻破的,也懒的管,调集八庄二十堡族长,粮长商讨过后,八庄二十四堡数万百姓团体迁至靖安堡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