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马城站在残破城墙上,看着城外喧哗沸腾的大股流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哪怕是最写实的文学作品,也没法描述面前的惨状。乱世草民大家瘦的皮包骨头,衣衫褴褛,喧闹喧闹如开了锅的开水普通,中间稠浊着戴头巾,抗大刀的白衣壮汉,呵叱吵架着四周乱蹿的流民。
傅宗龙有样学样,也穿戴一身再浅显不过的鸳鸯战袄,只是颌下三寸美髯显得不伦不类。
连李开元神采都是一僵,下不了台,终是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没见过这等雄师对阵的风景。
傅宗龙冒了一会酸水也感觉太酸,稍为莫非:“如此,当可策动了。”
马城会心,戴头巾抗大刀的是白莲教众,民变,兵变,便是白莲教生根抽芽的泥土,和白莲教沾边朝廷便如临大敌了。白莲教,弥勒教,闻香教一贯是大明的恶疾,现在在陕西趁乱起事,代表着非常伤害的信号,教乱,远比兵变可骇的多。马城脑中闪现出一句话,国之将乱,必有妖孽。
傅宗龙为招讨副使,此时不甘人后沉声道:“城墙毫不能让,傅某愿抬棺而战,率数千铜陵后辈打头阵!”
七月间,麦收季候。
马城呵叱道:“文朝,你可有些过了。”
进士出身的傅宗龙更是整日里盯着那些士官发楞,仿佛想揣摩出点门道。马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有一日傅宗龙外放练兵,便是一员独挡一面的大将,一名知兵务实的进士,便是这晚明特性的名将种子。
马城走出帐外深吸一口气,看着天涯赤色残阳,命令神机营休沐两日,养足精力与叛军决斗。
就算是只剩下一个熊廷弼,也是被东林党扯后腿,硬生生扯垮的。
大队流民所过之处庄稼绝种,连秸杆也吃光了,各地求援信使纷繁赶至官军大营,却十足吃了闭门羹,各县府只得构造义兵戍守城池,不肯与流民为伍的良民则纷繁逃进县城,府城,却被叛军三日夜间,接连攻破两座县城,杀官抢粮,陕西全境好像人间天国,到处烽烟,官军大营却还是按兵不动。
话音未落,傅宗龙已色变道:“千万不成,古往今来兵变之军,作战靠的是一股血勇之气,当死守城墙,挫其锐气。”
正沉吟间,登州守备先建言道:“贼众势大,不如退守内城。”
名将,强军,真真是要打出来的,所谓万历三大征耗尽大明国力,实在荒诞。只是征朝时打出来的一个名将李成梁,便能赛过辽东几十年,将女真各部如同捏面条普通捏成方的,圆的,可谓随心所欲。凡是万历朝的名将有一个还活着的,也能对女真各部保持着强大的军事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