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是不想多言。
姚广孝说罢,拿起茶杯,就着她手中的酒盏悄悄撞了一下,收回清脆的响声,甚是动听。朱明月抿唇一笑,跟着喝了一口。
姚广孝摸着下巴,点头笑道:“贫僧只是在想,像方孝孺那种人,固执倔强、认死扣,断不会承诺归顺。可他的惨死,其他旧臣就算有归顺之意,也都会是以绝了念想,这等因势利导、釜底抽薪之法,一劳永逸,倒也措置得洁净。但蜜斯可晓得,皇上惜才,本有不杀之心。”
朱明月不再说话,举杯饮罢,目光投向了殿中心的献舞。
她从未亲手杀过人。可在这一刻,倘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于无形,或许她会毫不踌躇地将身边之人的性命成果掉。
前段时候论功行赏,皇上欲加封她为郡主,更想亲赐女官之名、重回御前掌席,却都被她一一直言相拒。又有多种犒赏,不能以她的名义,便加在了成国公的身上,格外丰富。
殿中心的舞姬们跟着曲调扭转着身姿,看得久了,就像是有种晕船的感受。
现在编钟敲奏的是庄严古乐,宫廷舞姬们谨慎翼翼地踏着鼓点,白藕似的长臂如风中柳条伸展,纤细的腰肢,另有乌黑的脖颈,颇惹人遐想,美中不敷的是舞姿生硬而近似。群臣在席间抚玩,较着是兴趣不高。
“前段光阴,圣旨那件事……实在是蜜斯的提点吧?”
没有否定,也没有直接答复。
一旦激愤了皇上,遵循皇上的办事风格,并不会撤他的职,而是会把统统诛杀之事都交给朱能一手筹办也说不定。到时白骨森森,血流成河,真不知这位性子刚烈的武将会是甚么样的表情。反倒是重新推返来,如何措置都是皇上的事,与任何臣子无干。
她始终记得当时的建文帝最不喜这类跳舞,传承古制,甚为无趣。每逢祭奠和庆典,坐得久些,总要狠狠瞪圆眼睛,不然便会打起打盹。
姚广孝笑着将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又再次斟满,“环球皆浊我独清,世人皆醉我独醒。以茶代酒,敬我们的燕王、最雄才大略的皇上!”
是她放了他。
这统统并非太祖爷在天有灵,或者甚么鬼神互助。所谓密道,所谓逃出世天,都是他们君臣几小我联手的成果。当然,也包含她――在城池攻陷之时,北军兵临城下,将整座皇城围成了铁桶,只要她作为皇宫内应,最清楚哪一处是戍守死角。
“善哉,善哉,蜜斯又何尝不是。”
统统都仿佛是场大梦。梦醒了,或许年青的帝主仍在,江山还是。而她还是御前的女官,埋头于繁答信简,却又谨慎防备,用心叵测,整天想的不过是如何将宫中的统统通报出去。哪有厥后的这一场靖难、改朝换代……
姚广孝笑道:“贫僧也不是贤人。”
建文四年七月十三日的阿谁夜里,靖难之兵包抄了皇城,未待闯宫,宫城中的寝殿却俄然着火。厥后燕军突入,发明殿内已经烧得脸孔全非的两具尸身,一个是早已身故的皇后马氏,一个则遵循身上模糊可辨的穿戴配饰,确认是建文帝无疑。但是那只是一个与建文帝身形类似的侍卫,换了衣服,代替皇上自焚而死。真正的建文帝,早在城破之时就顺着密道逃出了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