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在江面上起起伏伏,悄悄摇摆,像荡秋千似的。
全天下人都晓得朱棣不喜好皇太子,朝廷如何会大张旗鼓给皇太子选妃?
李绮节拍拍孟春芳的手,安抚她:“孟姐姐别担忧,奶妈找不到你,自会回城的。我哥明天还要回城去,到时候让他去你们家报个信,好教孟婶婶放心。”
孟春芳的穿戴打扮都是照着城里官家蜜斯来的,她又生得高挑,站在人群里,有如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李绮节掰开一枚蛋黄月饼,递给孟春芳一半,“孟姐姐不必同我客气,我们两家紧挨在一块儿,远亲不如近邻,平时多劳孟婶婶照顾我们兄妹,谢来谢去倒生分了。”
潭州府地盘肥饶,鱼米丰肥,县里人家过得还算充足。不缺吃穿,天然便不舍得女儿小小年纪远赴他乡,与报酬奴。特别是跟着永乐帝的年纪越来越大,官方百姓更不敢送女儿进宫,万岁爷爷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里了,必定不能再让嫔妃受孕,这个时候被选进宫去的妃嫔,十之八|九都会被逼迫殉葬。
李子恒怕孟春芳不美意义,已经到外头去坐着了。
如果清朝的后妃和明朝的后妃来个选美比赛,不消说,赢的必定是明朝娘娘们。因为明朝娘娘们都是从天下几千个秀女中脱颖而出的聪明少女,姿容妍丽,品性端庄。
一个头梳双螺髻,身穿红绫袄、绿棉裙的小娘子站在岸边,怀里紧紧抱着一只灰布褡裢,瑟瑟颤栗。晕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张哭花了妆容的脸。
李绮节翻出一张洁净绸绢子,给孟春芳擦脸——难怪高大姐喜好孟七娘,这么告急的时候,她竟然还傅了铅粉,抹了胭脂才出门,公然是举人家的蜜斯,和她们这些蛮丫头不一样。
李子恒把牛车藏在草丛里,去渡口探听环境。
船夫听李绮节说会为孟春芳付钱,这才收起舢板,船篙划开碧绿江浪,离了江岸。
“就许你们张口要价,别人不能论论理?”李绮节嘲笑一声:“大师都是乡里乡亲的,想做买卖,还是客气些才是事理。”
李绮节翻开棉被,跳下板车,拍拍狼藉的发辫和衣衿:“算了,谁让我们只能搭他们的船过江呢!”
李子恒气得满面涨红,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李家老宅的长工招财举着一支火把,挤出人群,吧嗒吧嗒跑到李子恒跟前:“店主娘在家等着呢。”
闺女都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从咿呀学语养到十一二岁,花骨朵一样的素净标致,除非是穷疯了的人家,谁舍得把宝贝闺女往火坑里推?
孟春芳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因她是举人之女,一双小脚又缠得好,瑶江县城很多人家上门求娶,媒人三天两端上门,半年下来,孟家门槛硬生生矮了半截。
皇太子至今还能坐稳他的太子之位,端赖他的王妃给他生了个夺目无能的好儿子朱瞻基。要不是朱瞻基争气,让朱棣一时拿不定主张废太子,皇太子早就被他的几个兄弟拉上马了。
那些味道重的葱、姜、蒜,孟娘子一概不准孟春芳碰,只许她用桂花蕊、绿豆面煮过的熟水漱口洗脸。
孟春芳悄悄嗯了一声,“多亏遇着mm,不然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办。”
李绮节叹为观止:瞧瞧这说哭就哭的本领,哭就算了,还哭得这么都雅,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我见犹怜,公然是专业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