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节会心,放下青花折枝蔷薇斑纹茶盅,脆声道:“你去厨房让刘婶煮些粥饭,拌几样小菜,切几个咸鸭蛋。“
大抵是想夸李绮节几句,好哄周氏欢畅,目光落在李绮节鸭绿罗裙底下暴露的一双绣鞋上,脸上一僵,神采间顿时多了一丝不屑。
刷牙的牙粉是从瑶江县的牙粉行买的,三百文钱一小匣子,充足用上几个月。
牙刷并不是甚么奇怪物,不过这个期间没有牙刷之说,老百姓们都管牙刷叫刷牙子。刷牙子是用骨、角、竹之类的质料,钻出毛孔,镶植马尾制成,货栈里到处都也有卖的,八文钱一柄。
周氏神采一沉。
周氏哼了一声,把一枚寿字纹挖耳簪子扔在镜台前,“这董娘子,公然是个拎不清的,今后再不要请她来家里了!“
宝鹊手脚更快,已经七手八脚清算好梳头娘子的红木雕花打扮盒,一老一少,三言两语间把梳头娘子搀出正房。
马尾刷牙子固然比杨柳枝好用,但是又粗又硬,李绮节用不风俗,怕光阴久了会伤害牙龈和牙齿,硬逼着大哥李子恒给她做了一个鬃毛牙刷。
顺手把手上一朵还带着露水的玉兰花苞簪在周氏的发鬓旁。
梳头娘子陪笑道:“蜜斯选的好,这朵花正衬太太的好边幅!太太脸庞端方,是有福相之人,蜜斯……“
李绮节眨眨眼睛,她没有想到,连一个走街串巷,专门以替别人梳头为生的梳头娘子,也能理直气壮地鄙夷本身,只因为她没有缠脚。
周氏领着李绮节四周检察一遍,回到正房,叮咛刘婆子取出各家的礼单,让李绮节一个字一个字念给她听,然后一一回礼,礼单就让李绮节写。
梳洗过,李绮节按例先去婶婶周氏房里问安。
这不,要看礼单的时候,她直接让李绮节帮着念,念完再让她誊抄一份,不必劳人去外边恳求那些架子老迈的读书人,多么费事!
李绮节走到铜镜前,笑道:“婶婶明天真都雅。“
李大伯的糊口作息雷打不动,每天寅时就起家,先去田间地头转一转,才回家吃早餐。然后坐船去镇上的铺子里查账,等午后回家用饭。
正在思考间,小丫头出去道:“官人返来了,叫太太看着厨房做些好消化的,等会儿就要上船,怕吃多了晕船。”
“我那院子和朱家离得近,她们家昨晚一向在闹腾,我五更时就醒了,睡不着,干脆早点起来。“李绮节一面说着话,一面从小丫头手里接过几枝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进了正屋。
李绮节已经风俗用贩子常见的牙粉刷牙漱口,至于牙刷,倒是她本身鼓捣出来的,大明朝仅此一家,货真价实的限量款。
哪怕李家嫡支向来没脱手帮过李大伯和李乙,乃至底子记不清兄弟俩姓谁名谁,他们还是得对嫡支亲族恭恭敬敬,不能有涓滴怠慢。
李绮节和哥哥李子恒都在村里的书院念过几年书。先生是李家的一名童生,刻薄严苛,脾气偏执,头发都斑白了,写字时手腕直颤抖,还整天之乎者也,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对门生们的功课漠不体贴。
她对着董娘子摇扭捏摆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不缠脚又咋地,大脚丫子跑起来又快又稳,打斗的时候,一脚就能把您给踹翻喽!
李家间壁孟娘子传闻富人家的蜜斯太太每天用这类顶级牙粉刷牙,不但牙齿洁白,并且口齿聪明,吐气如兰,一张口就香喷喷的,也想给孟春芳买一些使。让小丫头去花相公家的货栈探听了一下牙粉的代价,吓得咋舌,立即撤销了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