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副管事也赶上来,看着河边边树林里乱作一团,脸上就带着几分不豫。他也不好当场发作,只是沉着脸走到大管事身边,低了声音说:“……不能在这里歇,得从速走。前面十里地就到岳沟。过了岳沟,随便那里歇脚都行。”
那伙人走出没多远,脚步马蹄卷起的灰尘还没散尽,就又忽忽啦啦地转返来。就听张家少爷在马背上大声叫道:“叨教那女子,是不是吟‘唱书’的九娘子?”
“我们这一趟已经走了十来天,眼看着就要到处所,如果一不留意出点闪失,岂不是白受了这场罪?”副管事还在苦口婆心肠干脆,希冀大管事能改主张。“虽说这里离渠州不过二十里地,到岳沟才十里地不到,可我内心不晓得如何回事,老是毛毛躁躁地静不下来。说到底,这里毕竟不是承高山界。不错,闯过天是被官军剿了,可你也晓得,这一带又不但单是闯过天这一股匪贼。除了他,四周大大小小的绿林另有好几拨,固然说都不成甚么气候,按理说没也动我们的胆量,可保不住有人狗急跳墙咬我们一口;即便我们仰仗着人多能跨过这道坎,人和货能不能分身就很难说。再说,这条道上没了闯过天也不见得就是功德本来有闯过天镇着,别处的匪贼不敢越界过来寻事,可现在的情势就难说了,冷风口的周三瞎子另有渠州这边活人张的寨子就在附近,只怕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块油水又不脱手……”
这话一出口,袁澜先是一楞,一巴掌就拍在侍从的肩膀上,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口里连声道:“好!好!……污了公子的高雅……怕是田青山也说不出这等言辞吧!哈哈,污了公子的高雅……哈哈……”侍从被他一巴掌拍得抢了两步才站定,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望着张家少爷和唱曲女子呲着牙笑。
副管事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
说话间那公子哥已经来到近处,勒住缰绳翻身上马,顺手把缰绳抛给急惶惑赶上来的侍从,就立在当处拱手给九娘子略略作了个躬,说:“九娘子当然不晓得小可,但是小可倒是敬慕九娘子久了。记得上月在州城曾经听九娘子吟过一曲《博浪沙》,当时就极倾慕九娘子的才艺,考虑着如何寻个别例拜见。可惜先有旁的事情担搁,厥后得了余暇,九娘子又早已经离了州府,机遇偶合,竟吝啬不能一见。想不到明天能在这里遇见,总算随了我的心愿。”说着又施一礼。
大管事咧咧嘴不置可否。这时,一个灵醒的小伴计手里用洁净的白布兜了一捧杏送过来。杏果已经在溪水里洗过,饱满圆实的金黄色果实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大管事抓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口,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晓得你担忧甚不就是怕山里的匪贼吗?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前面探路了,出不了忽略。再说,我们这几天山道走下来,半个匪贼的影子也没瞥见,看来这山里的匪贼是被官军剿光了……”
大管事扑地把杏核吐出去,笑着打断了副管事的话:“当然不会剿光,也必定有漏网的,可几个漏网的小蟊贼能掀起甚么大风波?我们也有二三十号人,要真有不长眼睛的蟊贼敢来,我们就来一个拿一个,十足绑起来送到官府去!嘿,一个匪贼还能换五百文的赏钱哩!”就在小伴计手里抓了把杏果塞副管事手里,说道,“你也尝尝,这杏是熟透了的,一点都不涩口。”说罢便自顾自地朝树林边那块特地给他留出来的荫凉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