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重迁还在说下去,老仆向昌言之小声道:“公子偶尔话也多,起码能听,不像他,满是废话。”
“稍等,不管如何,安兄都是客人。菊娘,请给客人奉茶。”
“安师兄”谦让几句,越受世人推举,因而慨然道:“师父方才舍我等而去,本不是争辩的时候,可为学讲究底子,师承一乱,底子不存,此事必须问个明白。鄙人安重迁,入门并非最早,学问并非最深,奉师并非最敬,但是同门散落天下,尚未到齐,本日前来送师的二十二人当中,我算是拜师稍早一些,既蒙保举,为师正名,敢不奋力抢先?”
范闭的房间向来简练无物,现在却多出一具屏风,将小小的房间分为两部分,内里是本来的席榻,现在只暴露一角,内里靠窗的位置安排一桌一椅,上有笔墨纸砚,都是畴前没有的东西。
一名范门弟子怒道:“对我们来讲,这就是天大的事。师承是能随便说的吗?吴王不过来拜见过先生两次,就敢自称关门弟子,那我们这些跟随师父多年的真正弟子算甚么?”
女子二十几岁,正伏案极慢地写字,只暴露半边侧脸,已是素净无双,安重迁一见之下,顿时魂飞魄散,全忘了此来的目标,只顾呆呆地望着美人,心中一遍遍自问:人间怎会有此美人?
有旁观者上前安抚二十二名弟子,提及范名流的平生奇事,天然要提起吴王:“放眼天下,除了范先生,谁能只凭一纸手札,就令王者去号,甘心前来拜师?”
老仆全不在乎,推开门,做出请进的手势,等客人进门,他守在内里。
安重迁接连失态,心中更加愤怒,生硬地说:“内里传闻,说徐公子自称范先生关门弟子,不但占有思过谷,还要篡夺范门师承,可有此事?”
昌言人翻开长袍一角,暴露半截腰刀,“带着呢,能用吗?”
安重迁在谷中居住多年,熟谙每一间房,出去以后却稍稍一愣。
内里应了一声,安重迁没听清是甚么,只感觉心又是一阵狂跳,将“菊娘”之名念叨好几遍。
昌言之笑了笑,小声回道:“都是我的错,给徐公子惹下这么大的费事。”
“安兄请坐,此地局促,恕我不能起家行礼。”
范门弟子闻言反而更怒,“有胆量说大话,没胆量承认吗?你不消替你家仆人顶罪,这些话必定是他说出来的,我们只找他。”
谷口的昌言之跑来禁止,“诸位是来记念,还是来肇事的?拜也拜了,哭也哭了,文章写得也不错,能够走了,我们没筹算留客人用饭。”
“徐公子,我们不熟,我就不客气了,此来是有件事要问个清楚。”
“所谓衣钵……就是个比方嘛,吴王老是范先生的关门弟子吧?今后也是吴王讲授范门之学吧?”
七八名石工立碑,四名弟子亲手扶碑,众弟子轮番填土,将小小的坟丘增高、增广,犹觉不敷,筹议着回城以后要向府衙与富人捐献,修一座真正的大坟。
“啊……啊,是是。”安重迁面红耳赤,绕过屏风,内心却道:都说吴王凶险狡猾,公然名不虚传,他躲在屏后,却让姬妾抛头露面,不讲半点礼节,清楚是要用心勾引客人出丑,话说返来,称王真有好处,竟能网罗到如此……
世人还在踌躇,老仆向昌言之道:“你是兵士,干吗跟一群读书人辩论?你的刀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