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暮色,我强抑住内心的波澜,在辇内轻问杨广:
“公主,公主,出事了。”悦心大口喘着气,手里握着的线团已经狼藉,额间大汗淋漓。
“太子殿下——”从内里冲出去一个满身缟素的女子,长得眉清目秀,很有几分姿色,约莫是杨勇的姬妾,她浑然不顾四周的目光,不知哪来的力量,一把推开杨广,扑到杨勇的身上,呜哭泣咽的边泣边用绢帕擦拭杨勇额上的鲜血。
杨广重重抛弃身上的素服,捋了捋衣袖,侧目看着我,道:“爱妃有何话不能对孤讲呢?”
“皇兄,母后早已走远,你就不必再如此了吧?”
若与他树敌过深,帝后百年以后,我与杨广若落到了太子妃的手里,了局恐怕就不妙了。
杨广轻描淡写,然我心中的猜疑却愈来愈深,杨勇无缘无端为甚么要给太子妃送粥?看本日他宠嬖姬妾的景象,他与太子妃之间的伉俪之情怕是早就名存实亡,断不该有送粥之举。
“王爷,臣妾有一言,憋在内心,不敢出口。”
不知何时,窗外飘起雨来,朵朵细碎的凤仙花在风雨当中片片飘零,沉入泥土,我心头一颤,看着身畔长身而立的杨广,竟然有些许莫名的不安。
狗儿立于身后,固执团扇,一边帮我扇风,一边看着我绣,时不时插上几句吉利话,嘻嘻笑笑,倒也其乐融融。
我心内欢乐,幸亏天子贤明,不然如果被那些保护豪绅好处的固执之臣蒙蔽,才是民之不幸,约莫是幼年时深受其苦,我对豪绅富户,为富不仁之人深恶于心。
“太子妃真的是死于砒霜吗?”
“陈婤,去备孝服,把王爷的那套也备好。”我叮咛道。
我略转了转眸,心内生起一丝奇特的感受,前两日还见到太子妃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傲气凌人,乍一听到她去世的动静,心内总觉有些不当,活生生的一小我,如何会说没就没了呢?
“那——这件事跟你有关吗?”我终究将掩在心底半日的话脱口问出,我本觉得问出以后我心内会开畅些,但没想到,现在的沉默却令我的心跳加快,额间沁汗,我多怕,多怕杨广会是行刺太子妃的凶手。
手心越握越紧,已有粘粘的汗意。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杨广却半日未出声,只听着辇外车辘轳碾在空中上的“吱吱扭扭”声,我就如许盯着他,哪怕看不清他半分神采。
杨勇还是跪地痛哭不止,杨广招一动手,中间两个朝臣立即走了畴昔,搀起杨勇。
杨广有一顷刻的失神,望着窗外灯笼下点点嫣红的凤仙,如有所思。我不去打乱他的思路,只冷静不语立在他的身侧,心中暗自思忖着,该如何叫他不要操之过急,即使圣上一时大怒,但皇后岂是等闲之辈?
我与杨广跟在前来悼丧的人群以后,依序朝着正堂当中的棺椁致哀,棺椁的前面摆着一块灵牌,上书:皇太子妃元氏灵位。
我看到杨勇的神采,痛中含悲,怒中抱恨,抹了一把汩汩流下的血泪,狠狠的瞪了一眼杨广,胸中似有百般肝火,却又不得宣泄普通。杨广面起不屑,挑衅似的昂然迎视着杨勇的目光,两人就如许死死的对峙着,空中活动着一股阴沉之气,令我浑身突然发冷,寒意漫上心头。
“母后!请您信赖儿臣!”内殿当中,太子蒲伏在地,跪送皇后,额头一下下撞到光亮坚固的白玉石空中上,收回“咚咚”的声响,但皇后却再没转头,携了一干宫人登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