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庭玉的宅邸与蓝玉府邸同在一条街上,相隔不算太远,常日里街上车水马龙,当真是来往皆红紫,比之当年的江都乌衣巷还要繁华逼人。
翰林院已是清贵,掌院学士更是清贵至极,初制正三品,承平八年升为从二品,以大学士韩瑄兼掌院学士,承平元年韩瑄被罢官离职以后,由内阁首辅蓝玉兼领。
胡庭玉拿起此中的狼毫笔,不紧不慢道:“有人说文人的笔锋是天底下最锋利的刀锋,故而文房四宝以笔居首,这支笔但是大有来头,笔杆是用当年魏国进贡来的一截雷劫木所制,储藏有天雷之机,紫电之气,持之画符则百邪不侵,笔豪是用后建进贡的关东辽豪,取自一只已经成了气候的黄鼬,足有三百年修为呐,通体乌黑,最是灵性。”
“这是那里的话。”胡庭玉摆手道:“既然是师相送的,伯直兄就收下,这是师相对伯直兄的赏识,在偌大一个翰林院里,能让师相如此另眼相待的,但是未几啊。”
不知为何,胡庭玉将墨放回檀盒以后,跳过本该排在第三的“纸”,而是直接拿出砚台,道:“这方砚台没甚么出奇之处,就是一方平常徽砚罢了,不算甚么,可它曾经的仆人是大名鼎鼎的天机阁徐先生徐振之,当年徐先生就是用这方砚台写完了承平寰宇记,意义不凡呐。”
“这是天然。”胡庭玉笑眯眯道:“此次伯直兄外放为江都布政使,是大丧事,但不是甚么简朴差事,那边世家宗门林立,情势错综庞大,事未经历不知难,伯直兄可莫要掉以轻心。”
大郑将翰林院定为五品衙门,翰林官品秩甚低,却被视为清贵之选。翰林若得入值文渊阁参与奥妙,则更是贵极人臣。
来人姓张名鉴,字伯直,是承平三年的榜眼,曾在翰林院中任翰林编修,与胡庭玉便是同僚也是同年,同出蓝玉门下,现在只是个正五品的文官不假,可却不是普通的小官,而是位卑权重的内阁学士,常日里能够参与内阁奥机密务,就是比起一些净水衙门的堂官也不差多少。
胡庭玉领着这位客人没去正厅,而是一起来到书房,书房向来都是最为私密之地,非亲信老友不得入内,以此也能看出胡庭玉对待此人是多么慎重其事。
说着,胡庭玉悄悄取出这块墨,公然后背以阴文书就“千秋光”三字,而正面则是曹圣臣以阴文所写的落款。
放眼大郑一朝,凡是内阁大学士,悉数出自于翰林院,故而又有“非翰林不得入内阁”之说。
张鉴悚然一惊。
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轨制,详注释书,备天子参谋,主官为翰林掌院学士,下有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修撰、编修、检验等官,另有作为翰林官预备资格的庶吉人。
及至大齐,因循大郑旧制,一甲进士直入翰林,二三甲进士则通过考选庶吉人才得入翰林,称为朝考。
胡庭玉将檀盒重新规复原样,双手托举至张鉴面前,笑道:“说来也不怕伯直兄笑话,这几样东西,我也向师相讨要过几次,可师相就是不给,并且还说以我的度量配不上这几样东西,现在啊,宝剑赠将军,就交予伯直兄了。”
待到张鉴走后,屏风后又转出一人,恰是户部尚书刘佐。
二十年的辛苦运营,使翰林院几近成为蓝玉的私宅后院,凡是出自翰林院的官员多数都要自称蓝相爷弟子,因而便有了蓝玉弟子故吏遍天下的蔚然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