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君欣然地坐回椅内,他掩面颤身,竟也情难自控:“父子兄弟……怎就沦到了这个地步!”
“你当真是……”净霖身前的人惶恐退后,“你当真是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人!你怎敢如许说?你怎敢……”
净霖闭眸不该,黎嵘劈手一鞭,那背上薄衣顿时抽裂,血痕顿显。净霖喉间咽声,动也不动。黎嵘鞭鞭见血,部下不留半分情面,数十鞭后已经抽得净霖背部血肉恍惚。大雨冲刷,将血淋到净霖膝下淌开。他额前掩着湿发,硬是一声不吭。鞭子抽着皮肉,连雨声都被盖了下去。
净霖卸下腰侧短剑,置于膝前。他静跪半晌,抬眸时感觉六合间的重意都挤压在胸腔里,压得他几欲喘气。
“父亲!陶致搏斗无辜我已证据确实!他做错了事,身为兄长难辞其咎!我愿卸冠领罚!”黎嵘冒雨抬首,额间淌着殷红,他泣不成声,“陶弟沦落至此,皆是我羁系不周,我心如刀割!短短数月罢了,已经前后落空了两个弟弟,现在还要再为些流言流言诽谤我兄弟交谊,岂不是寒尽了门内弟子的心!”
不久之前,也是鸣金台,他仿佛还能瞥见另一小我的大笑的身影。冷雨涤净余温,净霖浑身冰冷,他胸口的气吞咽不下,竟在着熟谙的夜雨中生出一股陌生的委曲。
如果在北边放过了陶致,等陶致归了家,便有千百种体例逃脱罪恶。九天君舍得杀他吗?黎嵘舍得杀他吗?诸位兄弟舍得杀他吗?只要他们念着兄弟情,就有无数个来由为陶致摆脱!
“父亲。”净霖说,“此剑乃澜海所造,秉承匠心,锋利非常。我将它带回,是不忍宝剑蒙尘,归于正道。陶致居北杀人如麻,我杀他――我不该杀他么?”
白袍“哗”声脱下,银冠同时摘落。大雨滂湃,千百人齐身叩下,再抬首喊道。
“本日净霖之过,诸位当引觉得戒。父亲夙来慈悲为怀,门内端方舒松,却容不得草率对付。”黎嵘目光从兄弟们的面上扫过,他说,“嚼人舌根最为下作!不经之谈怪诞好笑!眼下恰是危急存亡之时,望诸位划一心机,定神避邪――净霖,你知错么?”
净霖牙关渗血,他扛着声。黎嵘抽得更狠,净霖蓦地溢出声。
黎嵘先行跨入,九天君待他施礼以后,抬唆使意他立到一侧。黎嵘本有话要说,见状也只得叩首歇声,退到了廊下。
黎嵘手中一顿,接着猛抽而下。净霖汗雨难分,他额间湿透了,撑着身不躲不闪。
“我为北城守备。”后边的人淋雨大声,“罪恶同上!”
“父亲!”黎嵘蓦地暴喝一声,震下四周的喧闹,他的额头磕在地上,“且听一听净霖如何作答!”
“我敢。”净霖骤地转过目光,他撑地而起,在夜雨中似如绝壁峭壁间的挺松。他言辞锋利,“陶致奸杀人女,强取豪夺,居北数月百姓苦不堪言!身为守将,盗取奉银,偷减工料,大难当头弃人而逃!我杀他,我何错之有?这等背信弃义、祸乱一方的卑鄙之徒死不敷惜!来日凡是沦入此道当中的兄弟,非论亲疏,我净霖皆会拔剑相向,毫不姑息。”
“无稽之谈!”黎嵘斥道,“净霖一言一行皆在父亲眼中,他能瞒甚么!陶致身兼安北重担,却玩物丧志、泯尽天良,惹得北边民声鼎沸!净霖专修改道,肝火攻心先斩后奏,他怕甚么?他怕的不过是民怨生变,一片热诚之心六合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