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纨绔笑道:“不让你送,你出个价,我买了不成?你那朋友想要,你再画一幅便是。”谢玄心底不喜,敛了笑意正色道:“鄙人情之所系,做此画只为朋友。再画虽易,交谊不复,还望公子谅解。”那纨绔冷哼一声,说话的倒是他身后的主子:“我家郎君要买你的画,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说着便走上前来,伸手去扯那幅画,谢玄怕他将画损毁,忙伸手去挡,不着意碰到了砚台,乌黑墨汁顿时洒了纨绔少年一身。
此时的谢玄尚且不知,这一望一笑之间糅杂了多少的交谊,又将在他斑斓铺陈的生命下,画下如何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只欣喜在这三春最好时,能得一知己以丹诚相待,是以他祈盼那工夫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留给这少年更多的时候,安闲地应对将来的风霜刀剑。
二人谈笑之间到得书房前,绕过一丛湘妃竹,举步上了台阶。
那纨绔同主子一唱一和,全然不将谢玄放在眼里。想谢玄才名满瀚州,世人一贯追捧不及,如何受过此等热诚?只恨本身出来时图清净,既遣走了侍从,也未带银钱,若这些人肯让他回府取银便罢,如果不肯,抑或信不过他,非要一起去京兆府见官,届时父子公堂相见,莫说他这瀚州才子无颜面,便连谢家的脸面也丢尽了。
那纨绔自苏子澈来此面色便不甚天然,闻言更是难堪,强笑道:“殿……”刚起了个话音,便看到苏子澈微不成察地摇了点头,目光扫过周遭围观百姓,立时改口道,“郎君说那里话,戋戋一件衣裳值甚么,倒是几乎夺了郎君心头所爱,实在过意不去。”苏子澈笑道:“不知者无罪,你也不必在乎。”言罢,他调转马头,睨了眼谢玄道:“上马。”
谢玄之前来过一次苏子澈书房,彼时少年跳脱不羁,日日在外走马观花,王府又是新宅入驻,书房如同闲置在案的宝贵安排,再如何精美宝贵,也逃不过束之高阁的运气。谁知不过月余,再踏进这书房,入眼倒是书卷成山,散落的诗赋到处可见,满地狼籍,仿若遭人洗劫普通,谢玄不由莞尔:“是哪来的毛贼这般胆小,竟连堂堂秦王殿下的书房都敢打劫?”
苏子澈发觉到身边视野,奇特地瞅他一眼,嘲弄道:“我脸上没有贴花钿,你瞧我做甚么?”谢玄道:“本日多谢你。”苏子澈闻言一怔,随即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谢玄点头:“若不是你,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苏子澈挑眉道:“若不是我,那厮也不会欺负你。”谢玄笑道:“那麟郎可莫要孤负我的一片情意。”苏子澈笑而不答,直接叮咛人将谢玄的画作换到屏风上,谢玄看着侍臣谨慎翼翼地捧着画退下,眼底渐渐浮出清浅的笑意。
“有清之在,我哪还用得着学这操心费心的东西。”苏子澈拿起扇仔细细旁观,“画了这一面,另一面还须题几个字才好。”谢玄想了想,一时竟也不知写些甚么好,眉尖缓缓凝成一团。苏子澈见他难堪,微微一笑道:“这桃花画太美,怕是人间寻不到能与之相配的字句了。”谢玄闻声抬开端,见这色若桃花目如朗星的少年全偶然机地与本身相知订交,心底微微一颤。他拿起笔,将扇面翻过,凝神写下“把酒祝东风,且共安闲”,只九个字,倒是气韵天成,灵气涌动,再配上那经心勾画的扇画,这本来只是别致的扇子,当真称得上冷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