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它是否听懂了苏子澈的话,俄然间打了个响鼻,苏子澈一惊,在它鼻梁上悄悄拍了下,笑骂道:“你做甚么,唬我一跳。”玄珠双膝一屈,卧倒在苏子澈身边,此时苏子澈浑身都已冷透,寒意直逼心肺,见它如此便倚在马背上,倒是比树干和缓一些。
天子午后按例有进讲,本日刚好是翰林学士程墨讲《孟子》,讲了还不敷一刻钟,宁福海瞧着天子面色发白,呼吸也比平常稍急,趋近低声问道:“陛下躬安?”程学士见宁福海如此问,也停了下来,天子摆摆手:“朕躬安,你接着讲。”宁福海劝道:“陛下,还是让太医请个安然脉吧。”天子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宁福海顿时噤声,程墨见状只好持续进讲,谁知才说了几句,天子身形俄然一晃,宁福海大惊失容,跪下欲劝:“陛下……”天子没让他说下去,喘气了一会儿道:“先讲到这吧,朕有些乏了。”
恰是更深露重,寒月之下连个官道也未瞅见,苏子澈行了好久,方绕回到一条巷子上,沿路不见人家,也不知是何地。他原觉得不需多时便会有侍卫寻他归去,安知这么长时候连点动静都没有,他忽地心灰意冷,也不再寻路,上马倚树憩息。四下沉寂,时不时传来的动静也辨不清是何种植物,唯有春夜的寒意不住地侵袭着他的认识。
天子到底放心不下,命人每隔半个时候禀告一次,宁福海劝他稍作歇息,天子道:“麟儿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他不肯让人找到,怕是真的悲伤了。”宁福海揣测着苏子澈的性子,道:“秦王同陛下一贯靠近,陛下既然这般疼他,何不依了殿下,或是问问他想要甚么,一并赏了去,岂不更好?”天子面露几分无法,道:“他是秦王,现下还小,只挂个闲职,以他的才华,将来长大必然位高权重,何求不得?朕若不束缚着他,终来只会害了他。”宁福海料是方才他二人独处时定然产生了甚么,怕触了逆鳞不敢再言。
天子听着古板的更漏声,却渐渐想起他幼年时带着麟儿去渭水的景象,麟儿小时恶劣,见水质清澈当即就要跳下去玩水,苏子卿板着脸说不准他也不听,挂在兄长脖子上撒痴耍赖,直到磨得苏子卿没了耐烦,厉声斥责了一句,他一下就哭了出来,眼泪挂了满脸,好不成怜。苏子卿明知他在做戏,那眼泪夙来是随叫随到,比贴身服侍的侍向来的还快,却仍然忍不住心疼,拗不过只好陪他一起下水。待玩到纵情,两人放在岸边的衣裳亦不知何时已全数湿透,只好换了侍卫并不称身的服饰归去。第二天弹劾太子胡作妄为的奏折便摆上了先帝的案头。
苏子澈不罢休,反而抱的更紧,不依道:“我也乏了。”天子侧头道:“你可真是算准了时候。”苏子澈放了手,笑着滚倒在床上,连靴子也不去:“臣怕陛下孤单,特来侍寝。”天子瞧贰表情极好,不由也高鼓起来,连身材的不适仿佛都轻了很多:“那爱卿还不速来服侍朕宽衣?”苏子澈清脆地应了一声,果然走了过来,几个内侍低头退到一旁,苏子澈灵巧地跪在地上解天子的踥蹀,他从未做过这等事,行动陌生非常,手上还带着几分谨慎,天子瞧得满心顾恤,待踥蹀解下便推说口渴,打发他去把案上的茶水端来,仍命内侍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