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歌舞俱佳,席上诸人酒兴正浓。一个看起来聪明清秀的小厮悄悄跑到谢景安身边,低声私语了几句,谢景安面上笑容更深,赶紧起家道:“快请,快请——”
谢家是簪缨世家,家声廉谨,少有宴饮之事,大宁又一贯尊崇这些诗礼世家,连皇族亦曾与之结姻,因此寿宴帖子一出,连梁相称权臣都亲身参加为谢景安贺寿,三皇子苏逸天然也是在场的。他是谢妃的儿子,谢景安的亲外孙,奉了母命亲身来为外公贺寿,去处之间仿佛是其间的半个仆人。
月白夏裳的少年未再转头,转眼变成了一抹蓝影,跟着步队消逝在了街头,谢玄松开紧握的手掌,趁着无人重视将一个纸团藏入袖间。
两人一齐应了一声,苏子澈来了多次,对谢府景色并无甚么兴趣,叫了一声:“陛下!”天子见他立在原地,心知肚明道:“麟儿留下吧,朕过会儿便回。”天子与几位臣子出了宴厅,夏季傍晚冷风习习,全无白日的枯燥酷热,他们穿过抄手游廊,停在一处水榭中,谢府四周皆挂着红彤彤的福寿灯笼,此时天气尚早,不必点灯,落日的余晖铺了满湖,映着湖中半开的荷花,煞是静美夺目。
天子仿佛表情极好,命苏子澈搀他起来,笑道:“寿星快快免礼!朕听闻本日是谢卿寿辰,麟儿与六郎是厚交,按礼该当过来贺寿。朕摆布无事,便也凑个热烈,来得仓促未曾备礼,等回宫后朕再叫人补上,还望谢卿莫怪。” 天子迩来一向在南苑,从未听闻有回宫的筹算,此时却道是随秦王凑个热烈,众臣子内心莫不各有所思,悄悄揣摩圣意。
天子抬手止住了谢景安未说完的话,道:“朕听闻,阿谁徐天阁把持北黎朝政多年,那国君区至泰对他是言听计从,你说,为何北黎天子如此昏聩无能,连本身的权势都要拱手交予别人?早知如此,静和她……”梁博站在天子侧火线,抬眼看去,竟见天子额上青筋都已现出,明显是怒极了。他与天子少年了解,又曾为太子伴读,助天子清除异己顺利即位,二者虽名为君臣,暗里却如好友,此时见天子如此,也未多有顾忌,安然直言道:“陛下此言差矣,世有百工,缺一不成,文有百家,各显其长。陛下是明君圣主,不但是因为陛下有过人智谋,还在于陛下心系百姓。区至泰虽为国君,然志不在此,未亵玩国事已经足矣,焉能希冀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北黎的徐天阁未出身皇家,却心胸远志,不甘居于人下,他身为人臣虽是逾矩,可也因为君主无能,他是一心为北黎,其心可嘉。若能将其收为我用,定能助陛下开疆拓土,名垂万世;如果不能为我用,还是尽早撤除为好。”
谢景安等人才出宴厅,但听得一阵槖槖靴声,一群侍卫如众星捧月,拥簇着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苏子澈身着月白夏裳,手执一柄腰扇,边走边附在一个玄色衣衫的人耳边低语。那目色温和含笑而听、不时点头应和的玄衣之人——不是天子是谁?谢景安本日兴趣极好,多喝了几杯,出来之时本带着些许醉意,这一下顿时酒醒,震惊之色犹未褪去,见二人已然走近,忙施礼道:“不知陛下驾临舍间,臣未曾远迎,请陛下恕罪!”跟着他迎出来的几个谢家后辈莫不震惊非常,忙不迭地向天子膜拜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