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儿病着就不必拘于礼数,现在身子可好些了?王府里住着还风俗?”天子笑容转淡,坐了归去,可看着幼弟低眉顺目标模样,如玉的脸庞实在清减了很多,心底被勾起的几分火气又半数化成了顾恤,“长乐殿统统还是,麟儿身子不爽,不如回宫将养几天,三哥也放心些。”
他毕竟是亲王,称病不赴宫宴,天子体贴他也无可厚非。可他才在青龙河上弹了首曲子,宁福海便来王府一探究竟……他是该赞叹天子的耳目如此之灵,还是该气兄长这般不信他,一次未赴宴,便着人紧紧地盯着?
苏子澈撩起下摆,“咚”地一声跪在冷硬的金砖上,凛然不惧地抬开端直视天子:“陛下贤明神武,臣自幼佩服万分,只昨日之事,是臣率性,惹来非议,还望陛下开恩,饶过艮坎离巽。”少年清越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激得天子火起,重重一掌拍在案上,冷声道:“混闹!你不顾身份,狎妓宿娼,又自甘低下为娼女伴乐,朕若罚你,岂不是坐实了你这些罪名?堂堂亲王,莫非要成为长安城的笑柄?!”
皇上眼中掠过愠怒之色,斥道:“猖獗!跪下!”他往苏子澈身上一扫,声音突然冷了几分,“都怪朕昔日对你过分放纵,才惯得你没个端方!”
天子转过脸,见幼弟固然嘴上服软,微垂的眉眼却尽是委曲倔强,轻叹道,“麟儿,你如果肯安生几日,三哥又何必费这力量?让人看着你,还能惹下这些事来,你去看看弹劾你的折子有多少,哪个委曲你了?”
天子略一摆手,宁福海便领着陆离等人退了出去,殿中只余天子与苏子澈两人,与一片冷凝的沉寂。沉寂当中,模糊听到殿外叮咛备刑具的声音,苏子澈望向殿外,却闻声天子不辨喜怒地声音:“到朕身边来。”
“陛下!”苏子澈像是没闻声,娓娓道,“昨晚之事是臣不对,陛下如果指责,臣愿一力承担,毫不推委。只此事与别人无关,乃臣的不是,陛下是圣君明主,定然不会累及无辜。”宁福海暗道不好,觑着天子面色仍沉寂,可轻浅的呼吸声当中异化了一丝难以辩白的短促。他在天子身边服侍多年,晓得这便是发怒的前兆。天子性子沉稳禁止,喜怒不形于色,非论产生何事,皆能平静以对。恰好少有的几次雷霆大怒,皆是因为秦王。
董良等人听到这个措置皆是一惊,惟陆离长舒了口气。苏子澈朝天子磕了一个头,语带哽咽:“陛下开恩,四十大板打完,岂不是生生要了阿离的命!”天子眼神庞大地看着他,笑了笑道:“方才闹着要朕严惩的是你,这会子求朕开恩的也是你……”话未说完,苏子澈又叩首道:“此事非陆离之罪,乃臣不听奉劝,一意孤行,才……”
宁福海见天子额上青筋乱跳,吓得赶紧膝行畴昔,抱住了天子的腿,要求道:“陛下!陛下息怒!殿下不过一个孩子,说话不知顾忌。陛下龙体要紧,何必如许动气!”
殿中一时喧闹如此,世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苏子澈跪在地上纹丝不动,道:“本朝律法不由狎妓,只是臣有孝在身,此举实乃不孝。与其枉法以秉公,无宁法律以安众。陛下圣明,臣已知罪,还请陛下勿念私交,严惩臣……”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案上的棋子与茶盏俱已被天子拂落在地,那棋子是玉石所制,落地之声清脆动听,只是无人赏听。温热的茶水半数洒在苏子澈身上,顷刻渗入了衣裳。天子怒喝道:“混账东西!愈发没个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