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澈缓缓地展开眼睛,望着他曾经深深迷恋着的兄长,望着畴昔朝夕相见倾慕相待的十多年工夫,嘴角扬起一个和顺的弧度:“你是君,我是臣,陛下如此问,是要臣以死明志么?”天子沉默了一下,问道:“一个臣子,会让朕亲身带在身边教养长大?便是朕的儿子们,又有谁是在朕身边长大的?麟儿,你本身说,三哥何时像待臣子般待过你?”苏子澈转开眼,不羁一笑道:“陛下隆恩,臣不堪幸运。”天子闭了闭眼,尽力平复心底翻滚不休的怒意,道:“麟儿,你在激愤朕。”
八百里加急文书至时,苏子澈宿醉未消,睡得正沉。萧蘅倒是一听到叩门声便醒了,轻摇着他的手臂,柔声将他唤醒,苏子澈蹙着眉头展开眼睛,哑声扣问何事。因着王妃在内,骁骑营将士不得进入寝殿,便由值夜的侍女将文书呈给了苏子澈,再掌灯近前,供他阅览。
天子起家走到他身前,看着面前熟谙至极的眉眼,心底的思念不但没有消逝,反而愈演愈烈,忍不住伸手抚上他微凉的脸颊,身材微倾,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低低唤道:“麟儿。”声音里竟有如海密意。苏子澈内心顷刻间翻江倒海,眼里涌上一阵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白起部下有一名将领名叫李倬,原是骁骑营出身,白起仰仗南疆地处荒漠,天子鞭长莫及,经心运营了这一出兵变,企图占据南疆,自主为王,那李倬身为秦王旧部,自是被瞒在鼓中。但是百密一疏,白起部下一名亲信原是渭城人,新春团聚之际天然免不了思乡情怀,与同为渭城人的李倬欢饮达旦,醉后偶然之间,将此事说了出来。
“麟儿!”天子低喝一声,肝火乍但是起,逼近扣住他下颌,迫他直视着本身,“你觉得三哥不舍得打你么?”苏子澈双眼通红,咬牙笑道:“陛下打得还少么?”天子扬手便是一记耳光,在触及他脸颊的顷刻又堪堪愣住,苏子澈闭着眼睛,玄色的睫毛轻颤,似是在等候那一记带着气愤的疼痛落到本身脸上。天子瞋目而视,却如何也打不下去,只得重重地收回击臂,松开钳制他下颌的手,沉声问道:“麟儿,你内心在恨三哥?”
殿中顷刻堕入沉寂,天子点头道:“既然主帅人选难以决计,那便容后再议,都退下吧。”几位重臣面面相觑了一番,继而躬身退去。
苏子澈翻开文书,才看了几眼,神采已愈来愈凝重,睡意顷刻消弭,蓦地翻身而起,吃紧洗漱换衣。窗外天犹未白,苏子澈却顾不得与天子的私怨,当即策马入宫,赶在早朝前见到了天子,将文书呈上——边将白起,蓄意谋乱,岭南道垂危。
苏子澈垂手而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感,天子凝睇他好久,心下微微一叹,温声问道:“麟儿,你可愿去?”苏子澈淡淡道:“陛下此问折煞臣了。为人臣子者,自应忠字抢先,只要能与不能,何来愿与不肯?臣擅于长途奔袭,或迂回深切,以战养战。此前与北黎比武多为马队作战,麾下皆习九军阵,北黎阵势陡峭,是以此等作战体例方能阐扬其长,成绩臣一时功劳。南疆多密林,气候差异北方,臣作战之法必将受限于地形,九军阵亦难阐扬其感化。陛下言此战关乎社稷,不容有失,臣才疏学浅,恐不能担此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