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澈剑眉紧蹙,像是不解又像是委曲:“我没有……董良,我自问对大宁、对陛下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意,即使……即使我和陛下不似畴前……”关于他和天子之间的各种纠葛,他虽未曾决计坦白,却也从未在旁人面前提起过半字,此时乍然道破又俄然沉默下来,好久方才持续道,“我从未因为本身而担搁行军,也未筹算提早打击或变动作战计划,在西州我还常常喝酒,此次南下,我晓得本身身材不好已是迟误了很多事,以是一滴酒未曾沾,不敢让本身有半晌沉浸。董良,你凭甚么说我不敷用心不肯交战?我生是大宁儿郎,便甘心为大宁战死,莫非非要捧出肺腑来看,你才肯信赖么?”
“夜色已深,郎君身材不好,怎地还未歇息?”
“郎君,你有苦衷?”董良问道,“是关于……至尊?”
来日方长?哪另有甚么来日方长……
苏子澈淡淡地撇开眼,轻叹道:“爱如何,不爱如何?他是我兄长,教我养我,宠我纵我,我爱他是理所该当,不爱他是忘恩负义。但是我真的感觉累了,这些年为他一人而活,现在另有南疆事须为之倾经心神,如果南疆事了,我该何去何从?……”他声音有些微地哽咽,过了一刻方又续道,“旧事不成追,来日未可期……呵,当真是未可期。”
苏子澈仿佛摇了点头,声音闷闷隧道:“没事。”
苏子澈沉默不语,不知董良是不是在说他与天子之间的事,这是他想忘怀忘不了的痛苦,想割舍却割舍不掉的过往,他鼻头一酸,当即伸手去按灭灯芯,在暗中与疼痛乍然袭来的一瞬突然缩回击,泪水悄悄无声地落在衣衿上,刹时打湿了一片。
一入宫门,千重宫阙隔断人间炊火;离了长安,六合四海还是囚牢桎梏。他紧了紧狐裘,仍然感觉有阴冷湿寒的风从四周侵来,鼻间萦着一抹散不开的潮湿发霉味道,像是处于不见天日的阴暗地府中,冷得彻心彻骨,遍寻六合间也寻不到一丝暖意。苏子澈探身将书册拿过来,灯下沉默地捧着书,目光空落于字间的句读。
不是忘了,而是统统的能够都尝试过了,终究也只是不留遗憾,实在甚么都没有获得。
酒坛的泥封被拍开,浓烈的酒香顷刻飘满了营帐,他捉起酒坛,前尘旧事历历闪现在面前,又似云烟般消逝无踪,他恍忽忆起,在那肆意把盏的年代中,也曾将山盟都听遍,只是终来竟无一字成真。他曾觉得情如酒普通,愈久愈浓,却不知为何情深至斯,还是逃不开离分的结局,倒是手中的这坛酒,还是浓烈香醇。
“至尊”二字一入耳,苏子澈眼睫忽地一颤,当即出声否定道:“不,不是。”董良眉心微蹙,不知他是否定关于至尊,还是否定有苦衷。他与苏子澈日夕相处了十几年,晓得他一贯地不会埋没情感,内心有甚么设法,一眼望去便可知。如果因为平叛事件,他断不会像这般心神不宁,可若不是是以,也便只要一个至尊,能令他如此失魂落魄。
“我恨他,恨他们,且不筹算谅解。”苏子澈干脆持续说了下去,“此次平叛,我底子没筹算满身而退,与其班师后回到长安看他们耳鬓厮磨,我甘愿战死疆场,起码还能赚得青史上的一笔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