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当中，苏子澈极轻地笑了一声：“看望我？你也是为了他来看望我的罢……”他的声音本来就轻，落到尾音上好似一声如有若无的感喟，却令陆离非常难过，他考虑了好久，方开口：“我晓得，现在郎君只当我是个说客。但是郎君本日既然肯见我，想来也是还未曾忘怀旧事。郎君不肯见……陆离无权干与。只是陆离仍有一问，时至本日，郎君对他……究竟是如何的豪情？”
苍术不知何时悄悄分开，只余苏子澈一人温馨地听着，他听得那琴声极清、又极静，似门前潺潺流水，又似轻风吹过春山。他在这琴声中仿佛回到了畴前无忧的日子，南山策马，长安醉卧，回到了那肆意又欢乐的少年时。但是琴曲里又仿佛藏着一缕细细的伤感，仿佛晓得统统的无忧与欢乐都是水中月、镜中花，是已经逝去的红颜稚齿，是求而不得的平生挚爱。直到一曲结束，余音犹在他耳侧盘桓，催促他轻声问道：“这琴曲……可驰名字？”
苏子澈心下轻叹，依言伸出小臂来，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袂轻动，似是苏大夫在他身前坐下，紧接着便有三根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那手指枯燥、微凉，仿佛带着一层薄茧，和苍术给他的感受非常分歧。待左手也切过脉后，苏子澈缓缓放下袖子，听那苏大夫问道：“你仿佛受太重伤？”苏子澈怔了一下，旋即点头道：“都是旧事了。”
他是还爱着，还未曾谅解。
苏子澈怅惘若失，展转反侧，他模糊听到窗外仿佛有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像是他不知所归的眼泪，一向落到他的梦中去。
这时天气已经暗了下来，对于苏子澈来讲，白绫前面透出来的一丝亮光已不见踪迹，面前惟余一片乌黑。他听到那人在黑暗中取出琴来，调了调音，便有一声悠长的琴音顺着夜风传入了耳中。
苏子澈偏开眼，低声道：“只能看到恍惚的影子。”苍术重重点了点头：“太好了！你前段时候养了那么久还只能看到光，可把我吓坏了！这几日千万好好养着，不要随便发脾气，情感安稳一些，眼睛很快就能看清了……诶，我去奉告柳阁主，他自从给你喝了那莲子心，一向惭愧着，刚还在问我呢！”苍术连珠串道出，又叮咛了婢女几句，风风火火地去了。苏子澈垂下眼，仿佛苍术的高兴与他毫不相干，神采郁郁地饮了口茶。
“他要疼多久？”苏大夫道。
他原觉得，本身一别前尘便再也不会转头，可一去十载到现在，常常长夜梦回，他单身回到的还是是此生永不能健忘的长安，是十里长街，是重重宫殿，是长乐殿如水月华晖映着的玉阶，是大明宫纷繁扬扬的桃花树下，南苑错落富强的牡丹枝旁，是曾经，尚德殿喧闹的寝殿里，兄长拥他入怀，说哥哥最喜好你。
他说出这句话，只觉心底难过万分，像是有甚么压在心头，不吐不快，但是他伸开口，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俄然有点想哭，陆离已经来过一次，天子必定晓得了他还活着的事，但是他却仍旧教唆陆离来叫他畴昔，一点都不肯亲身过来，仿佛这是一件纡尊降贵的事，而他不值得让他自降身份。
苍术不知贰心中所想，见他不再纠结于香料，便从怀中拿出一条白绫，看了一眼柳天翊，方道：“你眼睛刚好，不宜见光，最好是用白绫把眼睛蒙起来，没有光芒刺激，能够规复得更快些。不过……”他游移了一下，没有说下去。苏子澈迷惑地望向他，虽未说话，催促的意义却非常了然。苍术偷眼看了看柳天翊，微微瑟缩了一下，似是踌躇不决，又渐渐咬紧了牙根，大声道：“你如果不想戴这白绫，不戴也行！”柳天翊立时拧眉，冷厉地看向苍术。苍术内心头直打鼓，眼睛不住地去看苏子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