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敏呆呆地乘坐在八抬大轿中,任街头人声鼎沸,笙箫刺耳,她将去往那里,又往那边走,已经全由不得她。
嘉敏心中酸涩,她早已麻痹,嫁给谁不都是嫁?
垂垂地,街头喧闹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面前垂垂闪现而出的是他的清俊面庞,他面带着温润的笑意,朝她缓缓走来。
嘉敏还是冷静无言,望向铜镜当中的眼神浮泛而漫漫,仿佛已经沉入一个虚旷缥缈的天涯当中。
香柔最后给她戴上了珊瑚红玉耳坠,铜镜中的她芳泽无加,如同芙蕖出渌波;皎皎美艳,又如同红日出朝霞。
夫人替嘉敏盖上了红盖头,谆谆劝道:“女儿家到了年事就该建立家室,生儿育女,才真正来了一趟人间。你现在想不明白,等你今后有了本身的后代,就会明白阿母本日说的这一番话。你的父亲已经早逝,替你做不了住,阿母的身子也一天不如之前,独一念念想想的就想在入土为安前能看到你风风景光地嫁了个好人家。”
周老夫人本身也说得悲伤,用绢拭了泪道:“可放眼望去,凡江宁府中,另有比郑王更年事相称、更高贵、更对你固执的男人吗?女儿呀,当年你姐姐嫁的也是王族,才有了本日的和美,你嫁到了郑王府中,一辈子都是好日子,何况,那郑王更是比国主痴心,一日日地求亲,容不得做娘的分歧意。”
嘉敏浮泛洞的眼中仿佛有了生机,莹亮的泪水已经不争气地溢满了眼眶。
周嘉敏由着喜娘牵引,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忍不住再回顾相望,即使被红盖头讳饰甚么都看不到,周府与阿母还是是她最后的牵绊。
本日的周府上高低下都弥漫着欢庆高兴的笑容,丫头小厮们都已被王夫人打了赏,一个个乐滋滋的,连着走路也夹带着风。
王夫人走出去,见此风景,知心贴肺地抱了她,劝道:“做阿母的怎能不晓得你的心机,你对那郑王并不中意,莫非我看不出来吗?”
嘉敏已经在妆台前痴坐了两三个时候,周府外头迎亲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香柔劝不动她,无可何如,也坐在小杌子上垂了头,两人冷静不语,唯任一股浓稠得化不开的哀伤满盈在闺阁当中。
郑王结婚,天然是江宁府中的大事,城中百姓倾城而出,挤挤挨挨地站在街道两侧,旁观着这一番热热烈闹的气象。
千言万语在胸,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嘉敏慎重起家,向王夫人磕了三个头,这才扶着香柔的手,一步三转头地出了府门。
是他,还是他。
唯有周嘉敏端方坐在铜镜之前,神情木讷,不言不语。
金陵城城郊的周府。
香柔望着镜中木木讷讷的人儿,叹道:“我家蜜斯楚楚动听,人间的任何男人娶了蜜斯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迎亲的步队逶迤数里,郑王意气风发,极其对劲。
她本日盛装盛装,头戴金冠,脸上浮着一层轻浮的胭脂,鲜艳欲滴,更衬得她是个粉妆砥砺的美人儿。
周嘉敏冷静不语,板滞的神情与她的喜庆大妆构成截然相反的意趣,香柔心中既顾恤又感慨,还是勉强笑道:“蜜斯,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你总该笑一笑才好。”
香柔感觉心伤,她深深晓得蜜斯的心机,她晓得,蜜斯是已经心灰意冷了。
一句话戳中了嘉敏的痛苦,泪水已经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她忍不住扑入王夫人的怀中,抽泣着唤道:“娘!女儿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