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朗,就是赵匡胤!现在的中朝天子!
十余艘大船靠在江水边,阴雨缠绵,凄惶哀郁。
她想起了曹仲玄被江水冲走前最后的眷眷叮咛:活下去,必然要好好地活下去……
姚公公听此,又不免一阵唏嘘心伤,眉头一皱,眼泪几近落了下来,他冒死忍了忍,才将老眼的浊泪抹掉。
这些禁卫们都是国主身侧的死士,奋力杀敌,力竭而死!
说罢就要跪下,对曹彬行三拜大礼,曹彬忙哈腰将他扶起,“鄙人不敢当,老先生奉养国主,劳苦功高。只是,此次北上朝廷俸禄有限,用度又广,老先生可为尊驾多筹办些资财。”
曹璨来到她们身侧,温言道:“娘娘落水,又在风头里站了半天,是会着风寒的。还请娘娘入船舱内换一身洁净衣服。”
死又算甚么呢?一头扎入江水中,今后,统统的烦恼都抛诸于身后,便是完整地摆脱了。
光政殿前的广场和台阶上血流成河,尸身一层又一层地堆叠着,血腥气直突入鼻。
“今后别再称呼我为官家了,国已亡,今后今后,我再也不是国君。”
话音未落,一匹棕色大马冲了出去,阻住了他的来路。
嘉敏神采冷肃,死又何,生又何?生存亡死对她而言,已无半分意义。
国主神采凄迷,宛然一笑,然后起家走出了瑶光殿,殿外,数个内侍依列站定,神采间,已是视死如归。
李煜脱下了龙袍,供奉在宗庙祠堂上,冷静跪立,出来时,不过是平常大夫的士子打扮。
活着比死要难上很多。
国主似信非信,接过了画轴,身子蓦地一颤,那画上的男人气势逼人,崇高无匹,身上龙袍加身,却恰是他十年前有过数面之缘的赵大哥!
“再有污言抱怨者,斩!”
北风吼怒,穿窗而过,拍打着画像,仿佛,昭惠后悄悄地点着头。
那顿时是一个身姿魁伟,悬胆鼻、剑眉入鬓, 髯毛荏苒、面庞格外刻薄的大将,他上马,向国主施礼:“鄙人曹彬,本日得见尊驾清容,实乃三生有幸。”
那士卒吓得面如灰土,跪在地上直叩首告饶,可已迟了,大刀“咔嚓”一声,那士卒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滚,噗通落入了水中。
曹彬又对国主道:“成王败寇,此乃天意,尊驾不必为此难过。三日以后,城外纳降仪礼,尊驾可稍筹办。”
望着金陵城池垂垂地消逝在眼际,只剩下远山、冷雨,江水浩渺,他悲怆吟唱道:
国主悠长地凝睇着画册中的端凝女子,眸色中垂垂升起缠绵柔情:“娥皇,朕要让你绝望了,家与国朕都没能守住,朕今后也不能来此处再看你了。”
“但是,官家……”
禁卫们将嘉敏们护在身后,与吴越兵展开了血战。
李煜心中泛酸,寂然道:“是我害了你们,是我……”
嘉敏这才惊觉身侧另有旁人在,忙退避一步,猝然问曹璨道:“你是谁?”
她喃喃低语:“官家……”
那挥之不散的血腥气终究垂垂淡去,氛围中不再披发着令人作呕的刺激气味。
她傻愣愣地直视着火线,怆然间,只感觉此生再无任何意趣。
一个浪花敏捷卷来,曹仲玄被浪花卷入了滚滚江水中,刹时,就已经消逝不见。
“江南江北旧故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萧瑟,广陵台殿已萧瑟。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