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掷了笔,略有沉吟。
身边的姚海谨慎翼翼道:“冷宫为肮脏浑浊之地,官家还是别出来了吧?”
姚海大吃一惊,说道:“但是窅娘曾经犯了大过,曾对圣尊后大为不敬,窅娘本是冷宫罪女,如果让她一跃而成嫔,祖宗之法,实无先例。”
仿佛被牵引普通,国主循着声音来到了冷宫的侧院里,这进小院竟是出人料想的洁净整齐,虽四壁皆空,但一应安排都非常划一,而院中的一棵悬铃木挂着冰晶乌黑的雪珠,更增加了小院清寒素白之感。
国主听得入了迷,那歌声虽不格外动听,但有着哀怨的委宛,听得民气中凄凄哀哀地,有六合旷远、人间唯剩下虚渺之感。
俄然地,裴嫔的那些话毫无征象地浮上了他的心头,想到现在气候已是非常酷寒,城中百姓都点起了火炉,吃着火锅或者炙肉,但是冷宫中的那些人呢?
也或许,他能够去冷宫一趟。
国主将窅娘抱出了冷宫,又命太医敏捷赶来,太医诊脉以后,略皱了皱:“娘子忧思过分,已经伤及肾精,又长年食不净、衣不暖,气血两亏,积年累月,已成了大气候。”
如此一见,公然她们比大理寺中的囚徒还不如,国主心中生出了矜悯之心,挥了挥手道:“都放了吧,让她们迁出宫,如果在宫外另有家眷的,就让她们回故乡,如果实在无处可去,就让她们搬居到西苑的养性殿去,一应供应万不成虐待了他们。”
“她当然会有养好的一日,因为朕要复她窅贵嫔的身份,一应物品用度都必须是邃密备至,朕要她之前所受的全数委曲都赔偿返来!朕要让她今后的日子是锦衣玉食!”
窅娘悄悄哼唱着曲子,飘然扭转着身躯,当一曲结束的时候,将手中的数尺白绫抛向了树枝,悠悠望着小雪飞舞的天空,望向宫殿的深处,凄然道:“嫔妾这一辈子是再也见不到官家了,嫔妾只愿下辈子再与官家相会,只愿下辈子再也不是局囿于宫中的女人,与你只不过是官方普浅显通的伉俪。嫔妾,这一辈子,就只爱你一个男人。”
菁芜咽了咽口唾沫,冲动地呼道:“官家还记得老奴!老奴也不晓得祖宗积了甚么德,还能蒙国主恩赦!官家能够不晓得,老奴和窅娘在冷宫中吃尽了苦头……”
菁芜奉养在侧,俄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袖角擦拭着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官家万岁啊!老奴觉得再也见不着您了!老奴……老奴……”她一时冲动,竟然呛得说不出来话,幸亏一个小宫女给她捶了捶背,这才缓过一口气。
国主看向陈旧的屋檐下,只见数个衣不布体的女人颤颤巍巍地缩在一起,一个个都是乱首垢面,非人非鬼的模样,略微洁净些的,也全都目光板滞。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划子通。
国主凌冽问道:“她是谁?”
“臣妾晓得,罪有大有小,人也有可恕不成恕,可官家迩来不是说众生划一么?如此说来,宫中嫔妾出错,与浅显百姓出错,又有何辨别?何况宫中的女人本来便不幸,为了保存,为了苟活,偶然也是迫不得已才犯下了错事,还望官家不幸不幸她们,也算是不幸不幸臣妾的忧悯之心吧。”
姚公公浑身一凛,如此一想,本身迩来的确是频频进言,惹得国主不悦了,缩着身子立在一边,再也不敢多言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