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笑一收,板着脸道:“莫要异想天开了!你嫁畴昔,若真有个甚么三长两短,我这个主子不会忘了你,腐败时会给你点两柱香的。”
这话方一落下,便见他嘿嘿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一众酒徒之意不在酒的人也忍不住猜想起来,这块冰花该是如何的嘎嘣脆、如何的甜丝丝?
中间卖豆腐的摊主愣愣地望着远去的娇俏背影,不是汴京女子的那种高挑纤细,倒是颇丰润。因生得美满了些,行走间便显得一扭一扭,煞是都雅。身边的妇人朝远处那人狠瞪了一眼,凑到自家男人跟前,不动声色问道:“美罢?”
顿了顿,见绿莺还是直勾勾盯着她,她内心一毛,却还是大声叱道:“人的命,天必定,贵贱清楚。你这贱命便只能如那路边的野草,被我这主子踩着碾着,永久翻不了身!”
要晓得,时下小门小户的聘银,顶多只要十两罢了,那还是良籍的女人,似绿莺这类奴籍的小丫环,聘银能赶上一两便是撞大运了。
如何,想咬我?刘宋氏不屑一笑,借你十个胆量也不敢!想当初将这小蹄子买返来也是心血来潮。汴京一向以纤细为美,客岁在大同府初见这身姿圆润的绿莺,她一时感觉别致。待听她那嗜赌的爹说二两银子就卖时,她才将人买下来。
如脂小手拿起一只签子,上头已然穿满山查,个个圆头圆脑,红溜溜的饱实,惹人垂涎。将那签子大头朝下,斜着摆在锅沿,直到那糖油漫过最后一粒山查。
刘宋氏一瞧那银票正中斗大的字,好家伙,五十两啊!她顿时乐开了花,喜滋滋地伸手去接。
正要回身时,不防绿莺猛地起家,两步走到八仙桌前,一把抓起上头的青瓷香炉,高举过甚顶,转过身朝她猛扑过来,嘴里嘶声喊道:“太太这些年欺奴婢辱奴婢,今儿还这般逼迫奴婢。哼,太太不让奴婢好活,奴婢也不让太太快意,我们今儿便同归于尽!”
炉里燃着炭火,锅里滋滋滚着半锅油,热气将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儿熏得微红,更加显得鲜艳无双。一双素白腕子轻抬慢放,往锅里倒了一坛子冰糖。
听了这话,刘宋氏赶紧将未说完的话又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天爷祖宗,那没影儿的聘礼先不提,这银票但是整整一千两啊!
那男人不知自家婆娘已打翻了醋缸,咽了口唾沫,顺着道:“美,忒美了,怪不得人称糖葫芦西施呢,传闻是从大同府来的。哎呀呀,谁如果娶了那边的婆娘,可有福......”话没说完,便捂住被揪的耳朵,疼得吱哇乱叫,“哎呀呀呀呀呀,你这狠心的臭婆娘!”
朱员外将她的挣扎瞧得一清二楚,瞥了眼这家徒四壁的破屋子,腆着肚子,笑得自大,又取出两张银票,“这里是聘银一千两,太太若承诺,结婚前再送来十六抬的聘礼。”
朱员外大脑袋凑到她跟前,搓动手,眼巴巴地瞅着她,“再是美人儿,咱也感觉没绿莺女人俏,我就奇怪她一个。刘太太,你就将她嫁给我罢。”
绿莺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一起疾走,夙起时,太太只让她喝了一碗稀粥,连口馒头都没给她吃。饿了一整日,此时恰是头昏目炫。驴肉火烧的叫卖声响在耳畔,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刘宋氏一身洗得发白的马面裙,隔着张掉漆的茶案,对身边摊在圈椅里的一坨肥肉推让道:“朱员外一表人才,甚么样的天姿国色娶不到?汴都城的女人有的是,哪个不比绿莺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