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老夫人一句夸是她的福分。”冯元让下人捧上食盒,亲身从里头端出一碟糕饼递到她面前,“儿子让她今儿夙起做的,还热乎着呢,老夫人趁热用些罢。”
好啊,家里是“冯府”,这里是“冯宅”,好你个冯元,你把这里当作你金屋藏娇的别院了?她牙咬得咯吱响,那里还记得自个儿出身大师,不睬会世人,蹬蹬蹬便上前亲身大拍起门来。
待她二人领着一众下人要进屋时,却被房嬷嬷和宋嬷嬷拦个正着。她二人肥胖的身子将门堵得满满登登,几个男仆正要动粗,那房嬷嬷一声大喝:“我乃吏部佟尚书家下人,里头的乃是佟尚书嫡长女、右佥都御史太太、四品诰命恭人,谁敢猖獗?”
“信芳啊,娘跟你说,主母就要有个主母样儿,你若不时忍着,没人能记你的好,甚么贱东西都能爬到你头上拉撒。你若贤惠,不但外头那浪蹄子欺负你,此后半子也得拿你当软柿子捏。你若硬气些,螭魅魍魉哪敢冒昧,冯元也会有所顾及。何况,冯府就一个渊儿,家业此后都是他的,今儿少间铺子,明儿少座宅子,你甘心产业便宜那轻贱婢女?”
她阴测测地望向绿莺,方才倒没细心瞧,一个玩意儿哪配得她正眼对待!呵,她此时才晓得,本来还真是小瞧她了,能将自家老爷迷得大堆银子捧着供着,哪是个简朴的?
“哎呀,不当,不当。”老夫人有些烦恼道:“瞧娘,年纪大了就胡涂。那灶娘既一身妙技术,还是留在我儿身边,让我儿吃得好喝得好才是正理儿,娘反面我儿争,呵呵。”
冯佟氏回过神来,事已至此,多想无益,领着几个嬷嬷进了屋。
“咳咳......”冯元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半晌才为莫非:“老夫人,这......”
冯佟氏瞧了眼身边的两个嬷嬷,一个姓包,一个姓房,当了一辈子老女人。她幼时便感觉这二人道子短长,想必因着未嫁过,现在性子更是古怪刻薄了些。
说着话,她又扫了眼屋内:“至于你这檀香木架子床、寒冰丝床帐、花架上的几盆宝贵兰花,”顿了顿,她又轻视地指了指绿莺的绣鞋,“另有你脚上的这几颗珠子,虽不是我冯府库房出来的,可也花的是我冯家的银两,这般精贵的物什可不是你一个主子秧子配用的。”
“求太太高抬贵手,奴婢也是身不由己啊。”如果能选,她甘愿生在乡野,嫁个杀猪的,生一堆泥娃娃,邻里乡亲,谁没比谁卑贱,谁也不比谁崇高,你来我往,热烈和乐。可老天爷没给她挑选的机遇,存亡都不由己了,哪能期望旁的?她狼狈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开端来,斯须间脑门便已青紫。
“呵呵,不会错的。”冯佟氏闲庭信步地在屋子里转悠,摸摸这个,碰碰阿谁,抓起床上那对木枕,啧啧道:“你可知这木枕唤甚么名儿?”
包嬷嬷瞧她临阵缩头,心内暗骂一句“银样蜡枪头”,抢在她前头“咚”地一脚踹开了房门。
冯元一向在南门待到正月十四,吃过早膳后分开去了侯府。
绿莺脑瓜嗡嗡作响,身后那暴虐嬷嬷还用指甲用力儿抠着她腕子,如针扎普通疼得她直颤抖,那里能听到冯佟氏说的甚么,此时也只剩下凄苦点头。
下人们哪还敢鸡蛋碰石头,只能眼巴巴竖耳听着里头的动静,内心都为绿莺捏一把汗。春巧与秋云对视一眼,秋云点点头,俄然上前与守门的两个嬷嬷撕缠起来,春巧趁着混乱跑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