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本就又沉又难受,还要费经心神去客气周旋,她倒不筹算摆布逢源,可谨言慎行也是够让她累的了。今儿的发饰妆容,另有身上的行头,她全都选了又选,考虑再考虑,饰品古朴,穿着色浅花淡,端雅低调,既不会让冯元丢面儿,赴寿宴又不失礼,更是能让自个儿不那么惹人重视。
春巧脸满脑门子上都是笑意,莫不是菩萨显灵,闻声她总念叨,特地给她家姨娘变出来的?
待绿莺打扮结束,由春巧搀着,扶着肚子一步一步出了门时,心内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冯元说,侯夫人点名让她跟着去,她是不太想去的。这回是老侯爷的七十整寿,来的人多不说,场面也极大,她一个难堪身份又身子不便的,去凑甚么热烈啊。
绿莺不知自个儿肚子里装没装内秀这东西,可腹里却有团火,要炸了。这大少爷还要不要脸面了,丫环穿越间,他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她,登徒子病犯了?
另有,她该如何解释自个儿的身份呢,莫非跟他说:我是你爹的妾室?还是说:我是老爷的妾室?仿佛如何说都不对,端的是别扭还尴尬。
见宗子与妾室前后脚进了屋,冯元不动声色地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
过了两日,春巧俄然将那金饰匣子捧来给绿莺看时,她一怔,空了的两格已被添满,一支珠钗一环玉镯。
此时,侯府世人,除了慈爱的老夫人,在她眼中,全都如同牛鬼蛇神,而侯府就是要煎她的油锅,去就是被炸,这表情的确比上坟还沉重。
说得也是,绿莺放了心,便不再纠结。
这小厮本名叫阿福,是冯安见他生着一副黄龅牙,傻唧唧的,硬给改的名儿。改完以后更傻了,的确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日不提少爷被关,能死是不是!
冯安早怔住了,瞠目结舌地望着映入视线的大肚皮,本觉得是个豆蔻韶华的花骨朵,如何是个要开瓢的大西瓜?这都快出产了罢,还来他家闲漫步啥啊!艳遇成了魇遇,绮梦破裂,他没好气道:“李氏?谁家的?来我家拜访我娘还是我爹啊?”
绿莺没法,只能错开半步跟在他背面往正厅行去,心内很有些别扭,大户人家的端方她不是全懂,似这类,父辈屋里的妾室,跟儿孙辈伶仃待在一处,于理上,合么?
回过半个脑袋,他肆无顾忌打量起后侧方的美人儿来。个头儿娇小小巧,身形圆润,很有些肥姿,可又不肥得膈应人,便如前阵子吃的那肉粽,软软糯糯,惹人垂涎。举止适合,可跟他以往的那些庸脂俗粉大分歧,那些的确是俗不成耐!
挺挺腰板,他负手顶了顶扁平的肚腹,骄声道:“巧了,小爷我也是去正厅,祖父过寿,我哪能不去?走罢,一道。”
一溜小轿往东侧小门处行去。摇摇摆晃间,冯佟氏愈想愈气,朝女儿嘲笑:“瞧瞧你爹,又要带她去,这是去哪都不忘带着,就差拴裤腰带上了!”
阿龅挠挠头,哼哼哈哈笑着,一脸浑厚:“小的一向跟少爷关在汀芷院啊,那里晓得这些啊?”
“大少爷且看路。”隐晦地提了提,他明白罢?
饶是如此,她还是骇怕面对那么多的人。诶?有了!她灵机一动,要不,到了侯府,待上斯须工夫,还是效仿上回对付冯佟氏那一招,装身子不适,好逃返来歇着?
冯安不明白,将阿龅一脚踹到自个儿身前,手搭在他肩膀上,不消眼睛也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