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初时，常府就遣了妈妈过来细心量了身形，好做嫁衣，也幸亏是筹办得早，便是婚事提早了半月，也没有赶工。
她会漂标致亮地嫁人，而不是顶着红肿的双眼；她会有本身的孩子，后代双全，如母亲一样，而不是滑胎小产；她会平顺走完一辈子，闭眼之前长辈守在床头，而不是一杯毒酒死在阴冷的地牢里。
许是夜色重了，也不消见甚么外人，楚伦煜穿得格外简朴。
他身上披着半新不旧的深红袍子，就着屋檐下的昏黄灯笼光，楚维琳一眼认出来，那是江氏亲手做的袍子。
流玉服侍楚维琳躺下，放下幔帐前，楚维琳看到了衣架上的大红嫁衣。
转过甚看着楚维琬眼底笑意，楚维琳嗔了一眼，可又感觉这话有几分事理。
梳了头，绞了脸，细心描眉上妆，样样筹办好了，便放心等候着。
楚维琳吸了吸鼻子，道：“母亲不在了，明日另有父亲送我出门。父亲明日的吉服可比母亲做的这袍子红艳多了。”
何氏领着梳头的全福人出去，是章老太太的一名嫁在京中的侄女，唤甄三太太，逢年过节走动时见过几次，楚维琳对她并不熟谙。
这个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幸亏楚证赋也就是一说，没有想要楚维琳应下的意义。
送嫁的喜娘一听，笑着来唤楚维琳。
楚维琳摇了点头，起家往外头走：“父亲那儿歇了吗？”
见她暴露笑容，楚维琬亦放了些心。
“次次都说不喜好，也该有一两身，”江氏笑话道，“这个色儿都不穿，等维琳维琮结婚的时候，还要穿更红更艳的呢。”
“父亲……”楚维琳眨了眨略有些晶莹的眼睛，走了上去。
当时江氏坐在桌边，一面看楚维琳紧着眉头和刺绣较量，一面部下轻巧地缝着袍子，目光慈爱。
刚换上大红的嫁衣，楚维瑷和楚维琛前掉队来，等楚维琬和楚维瑢返来，屋里一下子就热烈了起来。
江氏掩唇直笑，对着楚伦煜比了比：“这身是给老爷的。”
她要做一个有福分的人，父亲口中那样的“不管情深清浅，也能联袂走完平生的有福之人”。
常家的催嫁喜娘笑意盈盈地来了，满嘴的吉利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还记得母亲做这袍子的时候，父亲并不喜好，他夙来穿的素净冷调，不爱这些色彩，却又恰好喜好母亲穿得素净些。
陆妈妈一两刻钟就醒一次，宝槿和宝莲迷含混糊地相互问了好几次时候，守夜的流玉时不时展开眼睛盯着博古架上的西洋钟。
“你母亲若还在，明日定要又是哭又是笑的了。”楚伦煜的眸子暗了。
催嫁催三回，楚维琳这才慎重叩别了章老太太，盖上盖头前，她冲楚伦煜笑了。
因着楚维琳要出阁，这一夜楚伦煜和楚维琮都歇在了主院。
翻来覆去，整夜无眠，还真就是和楚伦煜讲到的江氏一样，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母亲，您要等我。”
“我摔了脑袋，小时候的事情都健忘了，那以后，和母亲相处也不过一年风景，但就是那一年的事儿，我能记着十年，二十年，一向记得……”
楚维琬在她身侧坐下，握住了楚维琳微微有些发凉的手，笑着低声道：“你慌甚么？他定比你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