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笑道:“怪道朱大人言谈举止不输大师之女,本来是熙平皇姐调教出来的。”说罢不竭问起殿选的景象,我一一作答。
桂旗指了屏风旁一张椅子请我坐了,又到屏后向皇后道:“娘娘,这会儿传早膳么?”
芳馨悄悄道:“这是长公主身边的执事沅芷,自小奉侍公主的。”
待她走近,我施礼如仪:“长宁宫女巡朱氏拜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万福金安,长乐未央。”
我听她叫“珠儿”,倒似在叫“朱儿”,忽一怔忡,这才想起此“珠”非彼“朱”,彼“朱”本当是“卞”。毕竟我的生父与继父,都是骁王党。周贵妃再仙颜,再聪明,再和蔼,终不与我相干。
我悄悄向上望去,但见皇后身着紫云金凤曳地广袖长衣,戴着赤金璎珞项圈,脂粉浓厚,珠翠满头。面貌只算得中人之姿,比之周贵妃固是远远不及,连陆贵妃也比她多了很多安闲平和之气。
沅芷上前笑道:“殿下,天气已晚,风又凉,还请归去吧。明天再来逛也是一样的。”
芳馨道:“升平长公主乃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幼妹,两宫最疼的,现在就住在皇城西北角上的漱玉斋中。”
向来晨省在早膳之前,是以世人只略坐一坐便归去了。送过皇后,正要与锦素一道出去,却见桂旗自偏殿出来,向我施礼道:“朱大人请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周贵妃道:“初入宫的人,都想家。”目睹我甚是拘束,便不再说话,只端起茶盏,缓缓吹着。斯须放下,向史易珠道:“珠儿,巳时后你去定乾宫的书房看看义阳。有人问你,只说是本宫让你去的。”史易珠应了。
一起走到紫藤花下,升平忽道:“这紫藤架是奉了皇嫂的旨意做的,白日看来,自是娇娆,但是一到入夜,遮天蔽月,黑沉沉的常吓人一跳。”
皇后道:“宫里虽说人少,可上高低下也有千八百人,每日琐事很多,我们姐妹恐不得空亲身教养孩儿,四位大人正解了燃眉之急。何况宫里添了新人,我们姐妹也不怕长日漫漫,无人做伴了。”我听了不觉好笑,既说“琐事很多”“不得空亲身教养孩儿”,又如何“长日漫漫,无人作伴”?真真媒介不对后语。世人一笑作罢。
我与史易珠见了平礼,方坐鄙人首。周贵妃笑道:“朱大人初进宫,住的还惯么?”
我问道:“升平长公主是谁?”
升平点头道:“也罢,该归去了。”说罢拉起我的手,将一串红珊瑚梅花香珠笼在我的腕上,“本日巧遇,相谈甚欢。仓促未曾备礼,这串香珠就赠与大人。大人无事可常到漱玉斋中来谈讲,本宫谨侯。”我忙躬身伸谢,恭送长公主西去。
对后代的关爱之情,并不因身份职位而有所别离。“娘娘放心——”
皇后道:“今后在二皇子身边,平常琐事一概不消理睬,你尽管代本宫看住他的功课便好。二皇子的年纪小些,倘或力有不逮,你要替本宫多多留意才是。”我忙站起,慎重承诺。
皇后又道:“过几天二皇子便搬去长宁宫了,本宫就将这孩子拜托于你了。”说罢将高曜平日的爱好细细说给我听,中间好些幼时的趣事。她絮絮说了很多,我只陪笑听着,偶尔应一两句。我并不能了解她身为人母的感受,听着很有些不耐烦。但是听久了,又感觉她的神情越来越像母亲。一时勾起思母情怀,不觉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