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道:“这个‘更’字用得好。我不入天国,谁入天国。”
绿萼道:“启女人一贯风风火火的极利落。”
我笑道:“你瞧昱嫔娘娘淡淡的,那启女人呢?”
升平道:“莫怪我这个削发人多事,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升平道:“我这个多事的削发之人有一言相劝,你可愿听么?”
我拨着水中蜿蜒的发丝,感激道:“谢殿下体贴。”
我淡淡一笑道:“‘彼游方以外者,丘游方以内者’[78],殿下清闲,远胜夫子。”
我忍不住侧身多看了两眼,可惜隔着雾气,只瞥见两个恍惚的人影。呆了半晌,方恍然道:“她们畴前是北燕的女子,现在南北一统,她们便是我大昭的子民了。”
升平笑道:“心欲出尘凡以外,目犹阚尘凡当中。削发人便不能过问尘凡中事么?”
芳馨在我身后,闻言一颤,赶紧跪下。我笑向颖嫔道:“明天是去白云庵,佛门清净之地。我的衣裳里,也就这一件还素净。不干姑姑的事。”
昱嫔走后,绿萼扶着我渐渐走回漱玉斋,笑道:“常日看昱嫔娘娘淡淡的,倒和女人有很多话说。”
颖嫔亲身送我出了修德门,但见一辆画壁翟羽、金根朱牙的翟车横陈面前,前面是持鼓吹麾节、伞扇香球的几十人卤薄。颖嫔笑道:“如何?”
她终是将谢方思佳耦的死归咎于己,或许这才是她丢弃尊荣,削发在此的真正起因:“本来殿下并非看破尘凡,而是真真看破尘凡。”
颖嫔笑道:“姐姐公然守礼。只是姐姐如何说也是宫里出去的朱紫,太寒酸了也不像话,犊车也太简慢了些。”
高旸道:“朱大人自是谨慎谨慎,可也得防着有人用心叵测。恩遇太深,树敌也多。”
升平道:“贵妃出走,是皇兄心中大恸。皇嫂身材不好,虽有两个新纳的嫔妃,恩典不过尔尔。你与皇兄既投缘——”
升平笑道:“方外之人。不必多礼。”
升平叹道:“我晓得你的心不在皇兄身上,且佛法云众生划一,若抛去相互的身份,皇兄配不上你。还记恰当初我待嫁理国公府时,你对我说,佳耦之间贵在相知相伴。我与谢方思昔日有情,来日却不相知,以是走到这步地步。现在我也用这句话劝你,你既与皇兄相知,何妨试着相伴?情爱缥缈,徒增痛苦,唯有相互相知,才是悠长之道。”
芳馨道:“明天女人睡得早,颖嫔娘娘派人来传话,又列了一个票据,命奴婢们照着清算。”
昱嫔浅笑道:“这就来。”又向我道,“朱大人身子不好,也请早些归去。告别。”说罢施礼道别。
升平笑道:“不错。她们的丈夫与父兄子侄都跨顿时了疆场,九死平生。两姐妹家破人亡,乞讨为生,流落到白云庵,是我收留她们在此奉侍。虽也算毕生有靠,但死去的亲人终是不能回转。”
终究支撑不住,因而披衣登陆。双脚踏上湿暖的木阶,我忽而问本身,我与高旸可算相知么?我回身道:“殿下的美意,玉机铭感在心。可我有苦处,恐拂了殿下的美意。”
升平道:“是何必衷?”
绿萼没有闻声,对前面“淡”的高论也听不明白,只是自顾自笑道:“明天简公公还说,陛下最喜好女人淡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