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动手上的月梅青瓷盏:“何事?”
芳馨笑道:“皇后对谁都好,唯有对周贵妃,从不驯良可亲。”
我笑问:“文澜阁是个甚么处所?”
芳馨笑道:“那有甚么?不过顺道看望,在不在,说句话便出来了。这会儿刚用过午膳,想必没甚么事。”
“无欲实难”,若“皆得其欲,以从其事,而要其成”[17],当然是好,但是人生却并非如此顺利。我苦读数年,一朝入宫,所巴望的“斑斓出息”,毕竟也只是个囫囵画影。所求既不明,所得亦似是而非。后妃们另有求不得的苦,何况是我?似皇后这般,切切巴望夫君的宠嬖,亦不算太坏。
芳馨笑道:“那就植小树,女人亲看着它长大,岂不更好?”
芳馨正色道:“宫里人多,是非也多。女人奉侍皇子,万不成有一丝懒惰。这般悲观丧意的话,不成再说。”
芳馨的神情口气,像极了常日母亲经验我的模样。我心中一暖:“姑姑放心,我再也不说了。”
杜衡道:“眼下陛下虽偏疼贵妃与皇宗子,但天长日久,情势殊难预感。你既然做了女巡,就不能不想这些。”
徐嘉秬笑道:“大人过谦。我归去细心机惟,感觉大人的话并非全无事理,只是对孔夫子未免刻薄公允了些。”
我又问道:“现在二皇子也不消吃奶了,还留着乳母做甚么?”
芳馨道:“本来有些来源,怨不得高傲。”
徐嘉秬道:“我也正要回宫,此去同路,不知可否赏光同业?也可相互解闷。”
芳馨会心,欣喜道:“娘娘说了,女人只理睬二殿下的学业,别的一概不睬。那王氏再张狂,也不与女人相干,女人不必烦恼。”说着扶我进了长宁宫西侧门。
我摇了点头,抛去胡思乱想:“二皇子的两个乳母是甚么人?”
跨出永和宫的门槛,我不觉呆了半晌。芳馨轻声问道:“女人,还去文澜阁么?”
我俄然省起:“刚才皇后与周贵妃仿佛一句话也没说过。”
我心对劲足地放下笔:“顺手画的,也不知像谁。你收好。”
芳馨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道:“于女人就住在永和宫里,女人要去看看她么?”
锦素黯然道:“女儿本来只想酬谢贵妃的恩德,让母亲过上好日子。现在看来,倒不如不来选这个女官。”
那内官笑道:“奴婢必然替大人转辞。”说罢躬身去了。
我见她和丫头两手空空,不觉奇道:“大人从文澜阁过来,竟没挑几本书?”
脑中闪现出乳母王氏的夺目眉眼,顿时有些泄气,“不必了。我不去,天然也有人奉侍得好好的。”
我笑道:“东西齐不齐备,我倒不在乎。”说着指着右首空荡荡的书架,“书架空着,比格子空着丢脸百倍。”
芳馨道:“文澜阁与藏珍阁都是朔日盘点,明天是初五,按理不当盘点。”
半湿的墨迹垂垂被晨光掠去本来光芒,周贵妃脸上仿佛有泪痕垂垂干枯。我举画打量,淡淡道:“乐在闻道,不在显达,情在画中,不为娱众。”
我叹道:“我好生恋慕锦素mm,mm与姑姑能日日相守。我却不知多迟早才气见母亲一次。”
不一时,惠仙捧了几方绣花锦帕过来。皇后笑道:“这些是文绣坊的新奇花腔,明天赋送出去,就赐给你用。”芳馨接过锦帕,我忙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