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过三杯,我正要添酒,却见她左手护着小腹道:“大人赐酒,本不该辞。只是若兰实在不能再饮了。”
若兰不知就里,答道:“王爷曾说,那些人只是‘功狗’,武帝才是‘功人’。人只要恋慕人的,那里有恋慕狗的?”
晚膳后分开信王府,天已全黑。启春亲身送我们到大门口,又命人多拿了几盏羊角风灯分给随行的仆妇小厮们提着,每一盏灯上俱写了一个“信”字。我只带了绿萼和一个车夫,因而启春命在车厢的檐下挂了一盏,辕下挂了两盏照路。与采薇和苏燕燕别离后,我便向西行。
铃声幽幽渺渺地又响起来,是漫漫水声中一抹灵动的尾音,终究杳然不闻。我淡淡道:“明天寻一盏新做的灯偿了信王府,叫小我把灯送归去,别忘了。”
若兰叹道:“若兰忸捏。若没有于女人和若葵,也不会有若兰的本日。”
启春笑道:“傻mm,若不是如许,我如何不消享福便得一个儿子?你才刚恋慕我,这会儿又替我抱屈了。”
若兰道:“王爷自三年前被贬为西北中郎将,便一向郁郁不乐。直到武威金昌之战,王爷亲率军士深切敌后,劫夺了粮草,朝廷才又封了龙骧将军,督雍、凉、秦三州军事。只是经此一战,我军忙着移民屯田,西夏也不敢再等闲进犯,以是西北倒承平了两年。王爷闲来无事,只是操兵打猎。”
我不动声色地擦去手上的热酒:“没甚么,听得风趣,一时走神罢了。王爷和文泰来将军可交好么?”
若兰游移道:“大报酬何问这个?”
我赞成道:“‘暂劳永逸,必获后利’[39]。武威金昌一战,竟打出数年的安宁,可见以战止战,方是霸道。”
黄店东在柜台后见我下了车,忙不迭地亲身迎了出来,又命伴计解上马牵到后院去用上好的草料喂着,方亲身引我进了二楼的雅阁。阁间虽小,但一应铺陈,非常高雅,开窗便见又宽又直的官道和劈面连绵至溪边的百来户人家。
若兰泣道:“自我们女人被征回京,昌平王爷也跟着回京了。我和若葵本来还在军帐中奉侍,谁知有一夜,一个校尉喝醉了,拉着若葵意欲强奸,若葵抵死不从。那校尉恼羞成怒,将她扔给了一群西夏俘虏,若葵返来就他杀了。”说罢用帕子握着脸痛哭不已。
我微微一笑道:“武威一战,文将军功成名就,又做了当朝苏参政的乘龙快婿,前程无可限量。王爷若与他敦睦,便在文臣中有了援手。你晓得,朝中的文臣一贯反对北伐西征,而王爷又是干将,阔别朝阙,不免惹人谛视,招人话柄。如有苏参政在圣驾前美言一二,就好很多。”
绿萼也扶我坐下:“恰是呢。女人的身子也悲伤不得。”
我指着楼下的女子道:“你瞧,那女子似有些眼熟。”
一失神,酒杯满溢尚不自知。绿萼惊呼道:“女人,酒洒了。”说着从我手中夺下执壶,拿了一方抹布吃紧忙忙地擦着桌面。若兰似是发觉到甚么,微微变色:“大人?”
我笑道:“也好。好轻易出城一趟,就尝一尝山野风味也是好的。”因而绿萼命随行的小厮骑着马回城报信,这才驾车往墓园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