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出寝殿向西暖阁的方向走了几步,俄然面前一暗,胸口一疼,不得不立足扶墙:“不必了。在公主面前,我只要忸捏。”
心跳得短长,针扎似的疼,泪水滚滚而下。有一瞬,软弱与怜悯占尽上风。就奉告她真相,让她去得放心些吧。但是口唇一动,我只听本身一字一字道:“‘势得容奸,伯夷可疑;苟曰无猜,盗跖可托’[70],娘娘实在是多心了。微臣所言,句句失实。”
我赶紧起家跪在塌下,痛心疾首道:“如娘娘所言,微臣的弟弟惺惺作态,但凭娘娘惩罚。但长公主殿下于此事一无所知,说殿下是主谋,恕微臣不敢听!”皇后有力说话,只冷哼一声。我抬头诚心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娘自言受了不白之冤,便晓得此中的苦,又怎忍心将这苦加诸旁人的身上?家父身为熙平长公主府的总管,常日里常经验微臣,长公主殿下之以是安享尊荣,全赖太后、陛下与娘娘的恩情。家父受尽酷刑,不改一词,回到府中也一言不发,不过是不想长公主殿下得知这件荒唐过后言行悖乱,见罪于娘娘。微臣与朱云深知家父的遗言,故此没有向长公主殿下提起过此事,以百口父为人臣仆之节。”说罢叩首不止,“请娘娘明察。”
太医道:“启禀陛下,皇后病重之人,本该服了药早些安息,却不知为何,俄然动了大气,乃至肝气结郁,一时不能纾解,这才……”
我冷哼一声,不屑道:“长公主一世的明净和皇后一时的安苦衷实哪个要紧,我还不至于分不清楚。何况……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咸平十年的夏季,我翻墙进入守坤宫,却见慎妃拉着惠仙的手切切道:“采采,这些年,我是不是老了很多?”本来惠仙的本名叫采采,穆仙的本名叫楚楚。
芳馨舒一口气道:“皇后的病本就是心磨难去,胶葛成疾。这原也怨不得女人。照如许看,废舞阳君和陆将军的图谋,皇后恐怕真的不知。”
我叹道:“姑姑倒不问我和皇后说了甚么?”
少女之心,最易错付。
穆仙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因驰念朱大人,特地请朱大人入寝殿说话。娘娘命奴婢等出来,说不得叮咛不能出来,奴婢只得在寝殿外等着。娘娘与大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奴婢们俄然闻声有物事砸碎的声音,这才不管不顾地出来检察。却见娘娘用左手指着朱大人,脸上尽是仇恨之情,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不久便咽气了。奴婢猜想,约莫是朱大人对娘娘言语不敬,触怒了娘娘。”
天子又问太医道:“你看过皇后,可有甚么不平常之处么?”
芳馨赶紧扶住我,怜惜道:“女人的心疼病又犯了么?”
皇后恨恨地指着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穆仙将早就备下的参汤灌入皇后口中,却被吐出大半。皇后的脸由红转白,由白转青,蓦地松一口气,忽然长叹:“楚楚,我总觉得我做了皇后,又监国,这辈子总能做成几件大事,却不想被小人所误,见疑于天子。帝王无情,帝王无情!我真悔怨,我应当听祖父的话,不要嫁给他才是……”
芳馨双手一颤,顿时溅出几滴茶水。她忧疑不定,嗫嚅道:“女人……这是何意?”
芳馨道:“天然。凡是陛下有一丝狐疑,婉妃娘娘如何能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