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道:“彻夜皇后召见,我应对不善,惹皇后活力了。”
我感激道:“多谢大人。如有难处,也不必勉强。”
第二日,还是去梨园劳作,早早就回了掖庭属。方才吃过晚餐,芳馨来了。她一身缟素,只以骨簪挽发,鬓边别着一朵小小的素白绢花。她未施脂粉,略显蜡黄清癯,且面有苦闷焦炙之色。待她出去,见我安然坐在桌边读誊写字,当即向李瑞改容称谢。
我顿时怔住。他虽不知内幕,倒说对了八九分。此人浑厚义气,却也不失洞察力,固然是一名敦敏父老。心中的敬意油但是生,遂屈膝深深一拜。李瑞俯身扶我:“大人何故如此?快快起来。”
我垂首道:“我已被免官,又是罪人。大人唤我玉机就好。”
李瑞道:“这……待下官稍稍安排一下。”
李瑞俯身扶起芳馨:“姑姑实在不必客气。天气还早,大人和姑姑尽可渐渐说。”说罢向我行了一礼,方躬身退了出去。
他的语气不成谓不朴拙,在我耳中倒是针扎一样地调侃。我的十指才刚在赤色中感化过,这会儿却去援手两个犯了重罪的奴婢,连我本身也感觉好笑之极。罢了罢了,又何必多事!怪不得那一日在宫外遇见天子,他说我矫揉造作,毕竟不虚。
三年未见,李瑞竟又胖了好些,年届天命,已有朽迈之相。想是他仓促得知我入狱之事,从家宴上仓促赶回宫,固然罩了一身素衣,身上却有新奇诱人的肉香。他亲身提了宫灯引我进了一间空房,干草是新换过的,铺了厚厚的褥子,两幅青布棉被齐划一整地叠在脚头。小内监提了两桶热水,搬了一盆炭火出去。李瑞接过内监手中的青瓷灯台,挥手命人出去。几人躬身退了出去,提着宫灯远远地站在门外一丈之地。
怨不得李瑞对我虐待之余,更多了几分谨慎奉侍和耐烦宽解,“‘角立卓荦’如许不通的话,也是学杜子钦的么?”
小钱神采如常,点头道:“必然能出去的。”
我甚是惊奇,李瑞即使能虐待我,又何至于如此细心?转念一想,或许是芳馨悄悄遣人来过了也未可知。因而也未几想,仓促洗漱过,便歇下了。次日寅时正起家,顶着漫天星光,还是去绣坊做活。如此五六日下来,因就寝不敷,日日头痛。本觉得沾枕即眠,却又常常失眠。加上狱中饮食粗粝,难以下咽,每日只吃个半饱,因而精力恍忽,连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独一的好处,是再没梦见过三位公主。
李瑞忙道:“杜子钦还说,大人不贪,便无以聚财,不聚财便无以皋牢群党,不党便难以成势,不成势则力孤,力孤则途穷,途穷则唯有腐败守正一道可行。今上圣明,仅凭这一点,大人也必能从这里出去,重获圣恩。”
我又问:“漱玉斋诸人都好么,陛下可有迁怒他们?”
从窗口望出去,公然见李瑞命人送了热水和炭火出来。灯光如豆,暗影如山。我的善心在积年的谋算中,在尸山血海里,现出鬼怪普通的飘忽和幽冷。伪善的心是永久也暖不过来的。但是,我不得不伪善下去。老子曰:“大道废,有仁义。”[75]谁理它是真是伪呢?
我顿时了然:“大人既回过家,那杜子钦必有金玉良言以教大人,是不是?”
我诚心道:“玉机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