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封大人还是像畴前那样美么?”
封若水的目光在我脸上逗留半晌,浅笑道:“玉机姐姐仿佛比畴前瘦了些。”
深蓝色的天幕低低垂落,东方的天气犹带着宫阙的灯火色,泛着雾蒙蒙的红。明月似透亮的蚕茧,淡淡的影子如傲然凸显的重生,从皎皎虚空中生出无穷但愿。我笑道:“月色如许好,我便站在这里等李大人好了。”
封若水道:“那一年母亲和兄长被正法,父亲与我被放逐岭南,可谓家破人亡。朝廷派人抄没产业,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留下。我和父亲守着空屋子,只能当衣裳度日,更拿不出去岭南的川资。”我心下怃然,封若水的脸上却还是带着平和的笑容,悄悄抚着左臂淡黄色的雏菊斑纹,“幸而姐姐派钱公公送来了拯救的物事,我才气保住这独一一身旧衣裳,我们父女去岭南的路上,才没吃甚么苦。”说着又稍稍扯起衣袖,暴露左腕上殷红如血的朱砂玉手串,“姐姐送来的金珠宝贝,我都变卖了,只留了这串朱砂玉。”
顷刻间泪意澎湃而上,我稍稍停歇,还是情不自禁道:“封mm,你返来了。”
绿萼带着两个丫头迎了出来,笑道:“二位大人请进屋说话,茶点都预备下了。”
芳馨如有所思,当真道:“封大人的面貌和畴前没有多少别离,只是神情不大一样了。畴前美则美矣,却到处带着夺目,叫人瞧了腻烦。现在却可称得上气度平和,温润如玉了。”
我扶她起家,不觉又悲又喜:“数年不见,mm分毫未变。”
芳馨浅笑道:“女人记得清楚。”
芳馨有些感慨:“于女人都去了三年多了。”
我点头道:“那就好。封大人放逐数年回京,不比畴前那样繁华了。礼品送得太贵或太贱,都怕她多心。倒是如许平平常常的好。”
我笑道:“不敢当。这满是皇恩浩大。”
封若水道:“本觉得会吃尽苦头,老死岭南,谁知一起得朱紫互助,不但没刻苦,还回了都城。”顿了一顿,语气更加诚心,“姐姐便是我封家的头一名朱紫。”
透过富强的枝叶和花簇,眺望殿中烛火摇摇,年青娇美的容颜灿若繁花。
封若水道:“既然是赠与姐姐的,便是姐姐的东西。我父女于穷途末路之际,蒙恩苟活,此恩此德,没齿难忘。”说罢起家再拜,一抬眼已满脸是泪。
我在袖中悄悄屈指,当年一道选女巡的女孩子中,邢茜仪和史易珠入宫为妃,启春和谢采薇嫁为人妇,嘉秬和锦素早已归天,封若水随父放逐。多年来一向在女官之位上的,只要我一人。而当年将我选入宫的陆贵妃,数月之前已被我逼迫致死。
我微微一笑道:“‘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201]。当年她没有做到,现在改了,天然气度平和,温润如玉。”
芳馨笑道:“女人想得殷勤。”
这朱砂玉手串本是封若水送给锦素,锦夙来长宁宫探病时转赠给我的。我虽从未戴过,见了结觉亲热,不由伸手摸了一下:“这些宝贝,本来就是mm的东西,不过在我这里保存了几年罢了。”
待封若水走远,芳馨这才上前笑道:“奴婢说得如何?封大人与畴前大不一样了。”
芳馨笑道:“如何没见?封大人还赏了奴婢吃点心喝茶呢。”
封若水低声道:“华阳公主殿下并不爱好我这个侍读,姐姐晓得是何原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