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名火起:“天家之事,不成妄议。世子是孝敬守礼之人,还是快去前面存候吧。”不待他说话,我低头退步,回身拜别。
三人围着石桌坐定,我笑道:“亭主如何到这里来了,长公主殿下晓得么?”
长公主还是坐下,向我诚心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明春若能当选,是头一层福分,若能奉侍皇后所生的二皇子,更是天大的造化。孤让你着紫,是为了合皇后的眼缘,好去奉侍嫡子。那些庶孽之子,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高旸道:“我们还是归去的好。巴巴地过来,有人还不承情。”
思路烦乱而沉重,脚步亦越来越慢。新年里下了大雪,甬道两边高高堆起的雪,白日熔化,夜晚又固结成冰,被人一通乱踩,成了灰玄色。我谨慎翼翼地走着,浑身生硬。
柔桑一双小手不知甚么时候已搭在我左臂上,将我推来搡去,口中不断说道:“玉机姐姐快讲故事给我们听……”
我尽力使本身的笑容不那么生硬:“姐姐,你穿隐翠很都雅。”
很久,长公主方缓缓直起腰身:“你就筹算穿这身衣裳进宫?”
我笑道:“我和姐姐才不会为了一件衣裳起争论。”
熙平长公主身着淡紫色家常衣裳,捧动手炉斜倚在红木兽脚梅鹤纹浮雕长榻上。榻上铺了厚厚的软垫,搭着长毛狐皮,风毛绵软精密似亮白的火焰。七岁的柔桑亭主与玉枢同坐在榻上的红木小几边习字。长公主自幼的丫头慧珠坐在一旁拨弄炭火。一室暖和如春。
此人是信王世子高旸,自小便随王妃林氏来长公主府读书玩耍。熙平长公主虽只是他的姑母,待他却如亲子,事无大小,甚是经心。高旸本年十四岁,自前年始就单独出入长公主府,在府中亦非常随便。因男女有别,我向来没有和他一起读过书,但每常在府中见到,也算是熟谙的人了。
我在耳房外脱掉大氅,进屋施礼如仪。玉枢抬开端,目光在我的衣衫上流连不舍。柔桑叫道:“玉机姐姐,你这件衣裳真都雅。”
冬去春来,时气渐暖,院中的梨树已兴旺绽放。碎玉纷繁,琼屑飘飘,打上来的井水常飘着几片花瓣。雨后晴和,我坐在窗边闲闲翻着一卷书,见昨夜还高高在上的梨花在风雨中密密落了一地,不由生出一丝“高岸为谷,深谷为陵”[4]的沧浪寥落之感。
高旸端起茶悄悄一嗅:“新茶的气味虽不敷醇厚,却有天然的清爽之气。”茶香袅袅散开,高旸目光闪亮,似晨雾中高挂东方的启明星。
高旸忽道:“传闻你要进宫去。莫非你情愿嫁给天子?他可大了你很多。”
玉枢樱唇微颤,不敢正视我:“这衣裳本是你入宫要穿的,你不能穿了,我才穿的。”说到最后,声如蚊蚋,几不成闻。
长公主却不活力,柔声道:“孤晓得朱嫂子技术好。只是有一件事你要明白。入宫应选女官的,多是京中王谢之女。你的出身虽低,却不能丢了长公主府的颜面,穿戴自不能与其他公侯蜜斯们差得太远。隐翠虽好,失于薄弱。”说着向慧珠使个眼色。
慧珠起家轻击双掌,立时有几个小丫头捧了几匹绸缎出去,有葡萄紫、藤紫、青紫、绛紫等百般紫色。长公主扶着慧珠的手站起来,悄悄抚着一匹淡紫色绸缎:“紫色意主繁华昌隆,天家尊荣,当今裘皇后便非常钟爱紫色。这匹淡紫缎子,若绣上一枝牙色百合,银丝勾边,以金线绣成花蕊,必是繁华中带着高雅,想必你也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