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道:“兵戈不是人多就能胜的。信王孤军在外,视死如归,王甯与宇文君山如何比得?”
李威点头道:“王爷毕竟只要五千马队,短时如何攻破襄阳城?本想宇文君山与王甯已死,余下叛军战意全无,临时放一放也无妨。谁知王爷正要回军洛阳,襄阳城中一个叫吴粲的府曹掾吏,杀了右军统帅赵特,开门献城,归顺官军。城中叛军全数坑杀。”
恍忽记起当年启春来漱玉斋提及订婚之事,手中的婢女清郁而暖和,化解我满腔的得志与酸楚。我问她道:“信王空有爵位,没有实权,又贪酒好色,想来世子出息堪忧。姐姐与他结婚,恐怕还会扳连令尊出息。姐姐不怕么?”启春叹了一声,反问道:“我为了嫁给他,拿父亲的官位尊荣冒险,是不是太傻了些?”当年的启春,不管如何也想不到,她是在拿百口的性命冒险,非止官位尊荣。
地平线上方才漫出一线苍黄,大地沉默,人亦无言。我举杯一饮而尽,目送刘钜跃马飞奔。至本日兵败,恰好五旬日。
我并不是“百官”,天然没有出城,这些都是李威描述给我听的。他迎高旸回王府,盘桓很久,这才返来。他对劲扬扬地说完,又道:“王爷过两日还要去洛阳。只因王妃俄然病了,王爷实在不好走开,是以不能来看望君侯了。”
自上一回李威在汴河边向我流露了高旸的行迹,新近的军情便接踵而来,采薇和易珠反而要在我这里刺探城外的景况了。
宇文君山与王甯起兵后,汴城开端戒严。凡是酉正后还在贩子闾巷间行走浪荡的,一概被抓到汴城府大狱关起来,待查问清楚,施了杖刑,这才放偿还家。昔日热烈的北里酒坊灯消火灭、鸦雀无声,船上的人家亦不敢点灯行船,汴河上乌黑一片。偶有几点灯光似萤火般飘过,是结伴巡城的军士与衙役。
“莫非mm嫁了人,就不能做非常之人、立非常之功了么?”当年,我曾如许对刘离离说过。式微之人亦是非常之人,舍生取义更是非常之功。
银杏将衣裳挂在衣架上,又坐在妆台前,将雏菊银簪从锦盒里取出,拿绒布细细擦拭。很久,方鼓起勇气问道:“信王唤女人,莫非是因为那件事——”
我的心跳得短长,几近喘不上气,底子偶然看她遴选的服饰:“你做主好了。”
绿萼以宫廷绣娘特有的针法密密锁上锦带,双手奉与刘钜。临行前,刘钜道:“这一归去江南,必然很快返来。借大义之名,望首相之实,跃跃欲试者,比比皆是。君侯这一纸敕书,去得正及时。”
我嘲笑道:“莫非真的是因为信王妃的病么!”
襄阳城依山阻河,高大险固,赵特带领右军万人,只要把守不出,高旸便只要望城兴叹。他长途奔袭,人马怠倦,粮草不济,更不敢绕过襄阳城,直取江陵。只要襄阳城还在义兵手中,南接江陵,遏长江水路,北取南阳,邀襄汉要隘,可说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当此要紧的时候,军中竟出了叛徒。我问道:“这吴粲究竟是何人?”
启春固然悲伤欲绝,却不得不强打精力谛视着城中的一举一动。采薇提及那一日去信王府看望启春,口气甚是怜悯:“自我识得启姐姐,从未见她这般肥胖过。恰好太妃担忧信王的安危,愁得茶饭不思,启姐姐还得耐着性子安慰。我看她心力交瘁,和我坐了半日,话也未几说一句。我甘愿她大病一场,好过如许强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