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天子气之事,她再度获咎天子,去官出宫。可景德元年她再度回宫,统统已成定局。皇宗子弘阳郡王随圣驾西征,立下赫赫军功,更代父皇受降,加上他畴前的名声和功绩,封羽和我父亲一道上书,要求早立太子。她进宫之前,父亲特地命我去拜访她一次,向她详陈朝中的局势。临别时,她仿佛又想问我甚么。我晓得,不过是那幅画的事,又或是我曾向慎妃说过甚么。每逢现在,我老是心虚。幸亏她并没有问,我也乐得不答。
自我免官为奴,皇后更加疼惜我,还说过两韶华阳公主到了发蒙的年纪,就让我做华阳公主的侍读。我不是不打动,却不得不叛变。
我说,你还小呢。待你安然出了宫,母亲必然奉告你为甚么。
文淑问我,为甚么母亲老是提起文皇后?
我这才体味到朱玉机当年的表情。她的打算何其刻毒,不会顾念任何一颗棋子。我曾觉得我不必进宫。因我晓得进宫后,必然是这等景象。我夜夜难眠,我真想起家奉告陆皇后本相。但是我又日日踌躇,直到父亲托人捎信出去,奉告我他有体例救我出去,命我必然要忍耐。
父亲正在倒香灰,闻言一愣,半炉子灰都倒在了衣角和鞋面上。为甚么甘心为她所用?我也不晓得。你是怨我送你入宫,让你刻苦么?
本来我既没有不入宫的自在,又没有神驰光亮的自在。不知朱玉机是否亦然?
本来她真的不知全局,之前十年她执念所系,便是将本身的门生奉上皇位。可惜啊,当年我若死在掖庭狱,好歹也知本身为何而死。她若死了,直是一个胡涂鬼。但是一个胡涂鬼竟有这般忠心与志向,却又是我这个通观全局的人所不及的。
我将文淑抱在怀中。她是多么荣幸,再不消奉谁的命,成绩谁的谋算。记得咸平十年暮秋的一天,父亲端坐在堂上,我叉手恭立。父亲说,宫里的皇子皇女都到了发蒙的年纪,熙平长公主想送我入宫奉侍裘皇后的独子高曜。
咸平十五年春,朱玉机的孪生姐姐朱玉枢入宫为妃,于咸平十六年和十七年,连生一男一女。天子追封她枉死的父亲朱鸣为高淳县侯,由她的弟弟朱云袭爵。
我说,一个管家之女,竟有如此手腕。
她刚回宫,陆皇后便郁郁而亡。父亲说,陆皇后是被她活生机死的。朱玉机在掖庭狱中二十余日,我满觉得她就算不为陆皇后抵命,也要受好大一番罪。不想倒是陆皇后以贵妃礼下葬,谥曰夷思。朱玉机安然出狱,官复原职。厥后她又在宫中放铳,打伤了慧贵嫔,也不过在掖庭狱中睡了一夜罢了。我这才觉出,本来她回宫,多数是因为天子还喜好她。也是呢,帝王的钟爱是可遇不成求的,若换了是我,也妄图有一番作为,更何况是她。
不,或许她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希冀。
承平五年,又是梨花盛开的三月,我十二岁的女儿文淑也将入宫选女巡。我便向她提及文皇后朱氏少年时在宫中为官的传奇故事,说她如何教诲孩提时的仁宗天子,说她如何对仁宗天子忠心,说她如何破了一桩桩悬案,说她是如何功成身退,说她如何云游四方、洗冤禁暴。我真想奉告文淑,她是如何将本身的亲兄弟奉上腰斩台的,但是即便是胡编乱造,我也设想不出她是如何获得朱云弑君的铁证的。她老是能办到一些看起来不成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