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媛道:“当时睿平郡王费了多少精力,加上太后说合才气娶到那位董妃。现在昌平郡王从西北返来,世人都觉得圣上必是要赐婚的,谁知本日宴上,他说昌平郡王守边御敌,劳苦功高,虽欲留他在京中共侍太后,边关倒是离不得他。故故意赐婚,却也不忍他新婚便仓促分袂。故此搁置,只待昌平郡王今后有了中意的人,再赐婚不迟。”
慎媛定是晓得了今晨我向高曜说的一番话。我忙坐起家,欠身道:“娘娘——”
高曜道:“如果孤,孤就会封。就像玉机姐姐,说了那么多好听的故事,待孤长大了,必然封姐姐为侯!”世人都被逗乐了。
我笑道:“臣女有一言就教。眼下二殿下尚算安宁,不知娘娘此后有何筹算?”
我笑道:“为将的除了要智勇双全,运道更不成少。何况李广数次劳而无功,恐怕不是运道不好这么简朴。此人宇量狭小,将兵无方,哪怕箭术再好,终不过是一己之能,并非帅才。此人若能封侯,那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就能封王了。只因太史公与李家交好,方有‘桃李不言,下自成蹊’[67]之誉。史官的一支笔,诚可畏也。倘若殿下是汉武帝,这爵位封是不封呢?”
我赶紧端方施礼:“殿下如何来了?”
我笑道:“烟花年年都看。睡吧。”
华阳公主满月的三天戏酒,完整洗净废后一事在我心中留下的惊惧与不安。窗外两声大响,是烟花炮仗的声音。启窗一看,天气乌沉沉的,雪花似琼屑从天而降。绿萼和红芯端了热水出去,笑道:“女人,西边延秀宫放烟花了。女人在房里看不到,可要出去看看?”
芳馨笑道:“女人于时势向来看得通透,另有甚么事情是不懂的?”
慎媛道:“太后向来不反对他。昌平郡王乃是太后季子,幼年赴边,太后公开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但在他面前,始终不发一言。”
我点头道:“眼下尚可暂安,将来如何,谁又能预感?看不透的事太多了。”
我定睛一看,本来是信亲王世子高旸。他玉冠华衣,比端五相见时,又高了很多。
锦素道:“炭带得不敷,半路凉了。席上还是借封女人的手炉用了好一阵子。因我焦急过来,便早早离席了,实在不怪若兰她们。”
窗外悄悄地飘起了大雪,一丝风声也无。想是因为下雪停了戏,远处的丝竹雅歌垂垂无闻。我一口气说完李广的平生,高曜猎奇道:“李广将军弓马纯熟,临敌的时候又聪明又刚毅,百姓们都恋慕他,为何武帝却不肯封他为侯?”
高曜道:“孤记得,但那是他运道不好。”
“略有耳闻。”
绿萼和红芯相视而笑。我微窘:“怎敢劳烦殿下……”
高曜道:“李广将军如许好,孤要给他个很高的爵位。只是王朔又说,他暮年曾诱降了八百羌兵,厥后背信杀降。是以德行有亏,才不得封侯。如许听起来,倒也有理。”[65]见我浅笑不语,他又道,“还是因为他在军中杀了霸陵尉的原因?”[66]
自杜衡身后,锦素一贯以素服见人,本日忽而穿得如此鲜艳,我一时竟没有认出来。她脱去内里的织锦大氅,暴露内里蜜柑色的绣花长衣,发髻上一枚蔷薇花赤金环映着灼灼火光,在她惨白的脸上激起一阵红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