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贵妃点头道:“从未听过,倒是何典?”
我深思半晌,诚心道:“皇后罪己,殿下出于孝心,本可陪侍便好。但是殿下恰好要分担罪恶,是想师法秦庄襄王么?”
我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高曜大喜道:“公然这是个分身其美的体例。畴前孤听父皇夸姐姐是女甘罗,照孤说,姐姐是女诸葛才对!”
我点头道:“你若怕,便留在岸上好了。”
我和高曜恭送慎嫔出去,顷刻偌大一个屋子只剩我和高曜两小我。低矮的横梁迫在头顶,抬眼便能瞥见梁上的轻尘。门一关,轻风扫过,些许灰尘落在高曜肩头。高曜浑然不觉,只是问道:“姐姐如许焦急叫孤返来,究竟所为何事?”
这些日子,景园很安静。太后养病,天子忙于军政,皇后摒挡丧务,贵妃静修,皇子读书。景园分离的馆阁殿宇断绝了相互的身心,如浊水中的悬沙,在浮沉中相互瞥见,相望而不相知。
高曜返来得很快,足见他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心下甚慰:“臣女叨教殿下。殿下随皇后去含光殿请罪,是陪侍以尽孝心呢?还是为皇后分担罪恶?”
周贵妃眉间略展:“不错。恰是求仁得仁又何怨。”
我北望高旸曾经居住过的与鹤馆:“恰是。”说罢缓缓吟道,“太液池边鹄群下,又似南楼呼鹤。”[27]
周贵妃道:“倘若赵娥自首之时,便判极刑,不知她临终之前,会不会有一丝懊悔?”
周贵妃的母亲被逼绝食他杀,姐姐被贴身侍婢毒害致死,主谋俱是北燕天子萧达山。而萧达山恰好是周贵妃的远亲母舅,也是她的寄父。周贵妃此次执意随天子亲征,也是为了亲身告终这段错综庞大的恩仇。想来恩仇已了,三个后代却也都不在了。所谓“性命”,当指义阳公主、皇太子和青阳公主的俄然短命。
我见他终究觉悟过来,甚是对劲。高曜细心机唯一番,俄然起家,拜伏于地:“多谢姐姐提点。都怪我思虑不周,几乎坏了大事。”
紫菡道:“这如何使得?姑姑晓得了,该打奴婢的板子了。”说罢扶着我上了桥。
周贵妃道:“本宫仿佛记得史乘中有女子为报父仇,苦心孤诣十余年的事情,朱大人可还记得么?”
芳馨道:“那娘娘为何将这些东西送到玉梨苑来?”
高曜道:“天然是为母后分担罪恶。”
我行过礼,惊诧道:“娘娘并未回顾,如何晓得便是臣女?”
我悄悄拂去他肩上的细尘,将帝后相争的推断简朴地说与他听。高曜大惊,说道:“果然么?!”
我微微嘲笑道:“殿下并无罪恶,为何要为皇后分担?”
周贵妃浅笑道:“那就好。”说罢又回身望着湖面,轻声道,“朱大人是第一返来景园吧?”
芳馨道:“这些东西……是何意?”
高曜沉默半晌,恍然道:“姐姐是怕父皇狐疑孤与母后合力求谋太子之位?甚而合暗害死皇太子哥哥?”
皇太子高显和义阳公主、青阳公主都是周贵妃所生。她乍离宫廷,三个孩子便同时毙命。她的伤痛自是深切骨髓。我心中恻然,不觉悄悄叹了口气。
周贵妃低眉垂首,哀伤无法的笑意在唇边一闪而逝:“何必自谦。朱大人勘破俆女史之悬案,本宫都传闻了,甚好。正巧本宫有一事不明,要就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