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一怔：“女人说甚么？”
用过午膳，忽见芸儿来了，知是高曜有要紧话说。芸儿本年已十一岁，在高曜身边贴身奉侍了四年，面貌气度早已不似当年的青涩和胆怯。因她是高曜的亲信，我不敢薄待，因而拿了茶点来请她坐下说话。
高曜俄然敛了笑容，寂然道：“姐姐，母后是不是得宠了？”我这才发明，他这一笑一收，酷似芸儿。
我笑道：“当年我进宫不过五六日，和李嬷嬷只见过三四次，她敢趁王氏带殿下去益园玩耍的工夫，到我的灵修殿来，将芸儿拜托于我。这个李嬷嬷，眼明心亮得很。”
我忙恭谨道：“请回禀殿下，臣女恭候。”芸儿莞尔一笑，道了谢施礼而去。
我叹道：“她册封与否，和我们不相干。不获咎她也就是了。”
高曜叹道：“皇太子哥哥薨逝的那天早晨，孤虽在清冷寺，可也传闻母后从武库仓促赶回，送了皇兄最后一程。母后抱着皇兄痛哭很久，又亲身为皇兄擦身子、换衣裳，直到天明才回宫安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吧。”
只见她穿一袭白绫长裙，上着淡樱色小袄，以略深一层的色彩绣了两朵山茶花，裙上坠着一枚我畴前赐给她的青玉鸣蝉佩。她身材高挑，很有两分义阳公主的风致。芳馨拉着她的手道：“有些日子没见女人了，出落得更加划一了。”
我沉寂道：“世人都说，皇太子殿下的生母深受皇恩，职位尊崇，不过一人之下。天长日久，必然后位易主。皇后这才痛下定夺，哪怕舍了本身的亲生女儿也要扳倒贵妃，今后扶立养子为太子。连圣上都信了几分，如何殿下倒很信赖皇后？”
芳馨笑道：“如何是笑话女人？实实出自我的至心，不信女人尽管问大人。”
高曜感激道：“幸而当日孤受姐姐指导，不然父皇狐疑孤与母后同谋，那该如何是好？”
高曜道：“何意？”
从守坤宫出来，恰遇芳馨带着两个宫人来接我。她亲身扶过我，轻声道：“奴婢探听到了，那女御姓张。一早上皇后便叮咛下，赐她住章华宫的后配房，又命内阜院给了她七品姝的报酬。畴前的女御都如宫女普通，要筹划庶务的，她却有好几个宫人奉侍。想来册封有望。”
我在悠然殿门口停了一停，伸手挽过一缕阳光，笑容亦如过午入殿的日光普通短促：“谁成全她都不如她本身成全本身。她故意向学，即便我不教她，她也必有所成。”
我笑道：“殿下倒不想娶一个本身中意的报酬妻么？”
芸儿低头一笑，欠身道：“谢大人赞美。”
高曜笑道：“父皇新纳了一名女御，宫里的风都是又暖又香的。倒不如晚间的穿堂风，又洁净又痛快。”
我笑道：“殿下何出此言？”
“娘娘不恼女人么？”
高曜的通透和良善深深震惊了我。我拨一拨烛火，感喟道：“不知殿下可听过一句话？‘染丝之变，墨翟致怀；岔路之感，杨朱兴叹’[36]。”
我笑道：“姑姑说得非常。畴前就很都雅，现在成了大女人，更见温馨慎重了。”
我对绿萼道：“把箱子里剩下的两锭也拿来。那墨放久了，香气便散了，压在那边也是白白华侈了。”
我点头浅笑：“那便好。”
我见他安然，便径直问道：“殿下喜好柔桑县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