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贺桢的心底有了些微的懊丧。
“贺夫人,你真是个怪人。”谢均道。
——秦檀问方素怜那件事做甚么?莫非,她还能李代桃僵,将素怜的恩典据为己有不成?
“……不、不必再反复了。”贺桢有些狼狈,挡开方素怜锤肩的手,道,“只不过是檀儿……是秦氏偶尔提起,我心有所念罢了。她说我‘认错了人’,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也不晓得是在说些甚么。”
“见过谢大人。”
两人到了宫女来往的门路前,妃嫔的朱红宫墙已清楚可见。谢均远远地停下来,对秦檀道:“贺夫人,某只能送到这里。再往前,便是陛下的内宫,某是不该靠近的。”
说完这句话,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秦檀,想从她的面庞上寻觅出甚么马脚陈迹。但是,劈面的女子无悲无喜,素净的面孔自如淡然,没有任何波澜。
在一片划一的恭送之声中,太子的肩舆朝远处行去。谢均与谢荣起了身, 挥手遣散了周遭的侍卫。谢均回到了小径当中, 走向舒了一口气的秦檀。
“通”的一声轻响,是谢均的食指拨过一颗赤红的佛珠子。玉瓷骨节被日光照得发白,袖边儿缂的立水团纹又被镀得有些发烫了。
他晓得秦檀美,可他不晓得秦檀为一小我害臊动情时,会是如许的美。他有些遗憾,本身身为秦檀名正言顺的夫君,竟从未见过秦檀这一面,只得她无数的冷言冷语。
“贺中散倒是个温厚之人,太子如果晓得了,定会嘉奖你。”谢均道。
这本《长生殿》是谢均送来的,大抵是想讽她如个伶人似地善于演戏,演的还是郎情妾意的那一折。
真是白搭工夫。
“这副画卷,布局取平远之势,敷色纯粹、浓淡合宜,有古风捭阖之势。正所谓‘绦镟光堪擿,轩楹势可呼’,实为可贵。”谢均含笑一下,移开目光,“贺中散好好藏着罢。”
那丫环呈上一本书册,见摆布无人,便俯身到秦檀耳边,小声道:“是有人借了燕王妃之名送过来的。”
“天然记得。”方素怜道,“素怜为您说过很多回了,本日大人是想听哪一段?”
秦檀微微呼了一口气,不知如何答复。
谢均也瞥见了贺桢的神采。
谢均点头,与贺桢告别。临拜别时,谢均对贺桢道:“贺中散,我出来时,听人说贺夫人已单独归去了,你不必等了。”
踏出飞雁居后,秦檀那句“圣贤书读得再多,有的人还是白瞎了一双眼,连人都会认错”却老是盘桓在贺桢的耳畔。春季里夜风含露,吹得人通天发冷。他想着这句话,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年碰到劫匪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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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刹时,贺桢想起了方才那关于夏夜打扇、红袖添香的胡想,但那胡想很快便消逝无踪了。他像是要定住本身的心神,对秦檀道:“秦氏,我已允了素怜平生一世,必不会对其别人动心,你且放心吧。”
贺桢笑笑,心道:一副《苍鹰卷》,原是这么风趣的么?
“何必这么说?”谢均眸光微动,此中深意模糊,若海波下藏着日月。他拂一拂袖,道“贺中散家中,有些风趣的小玩意儿,外头少见,希奇古怪得很,让人忍不住想探查一二。”
贺桢却还是是心潮彭湃,清俊面庞泛着微微红光。他不计算秦檀的挑衅,道:“谢大人不比凡人,我来京中这段光阴,耳入耳闻的俱是他的佳名。先前淮北瘟疫,他奉帝命前去淮北管理疫疾。虽出身繁华,谢大人却能不计性命,为天下百姓谋安康。这等大贤之士,若我再在他面前计算甚么清骨傲气,岂不是贻笑风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