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棵树前停下,抬头望着树冠。虽是春季,这树冠却富强得很,只要零散几片叶子转了黄。树干粗大,足有两人合抱这么粗。

谢均模糊记得,这贺秦氏边幅极好,但偏生秦檀低着头,他看不见面容。

谢均这句话,倒是实话。他是陛下宠臣、东宫忙人,品阶超然,朝臣百官、大楚百姓,见到他都要低头唤一声“谢大人安”。如果谁不对他恭恭敬敬的,病榻上的陛下头一个不欢畅,感觉别人拂了他的面子。但谢均的和蔼是出了名的,他总与人说“不必客气”、“不必多礼”如此,一副甚好打仗的模样。

“既然如此,那我便直说了罢。”谢均将十八子手串藏在了袖中,负手而立,“贺秦氏,我晓得你那点儿谨慎思。你倾慕繁华繁华,想攀着我姐姐往上爬,以是,才会几次往这燕王府跑。”

燕王妃正在气头上, 那头走廊上忽行来个嬷嬷。嬷嬷对王妃仓促一福, 道:“王妃娘娘,王爷请您畴昔一趟呢。周女人说她受了委曲,正闹着要请宫中的恭贵妃娘娘来主持公道呢。”

恭贵妃闻言,一愣,声音变了调:“你如何晓得!”

这对兄弟之间,暗潮涌动,风波频起。特别是开年以来,陛下身子每况愈下,日渐孱羸,两兄弟间嫌隙更胜昔日。

秦檀冷声道:“那谢大人可否晓得,王妃娘娘在这王府中,过的并不欢愉?”

恭贵妃迩来恶梦几次,夜夜难以安睡,吃遍了安神助眠的药,却无济于事。贵妃久浸深宫,一双手并不洁净;那梦中有无数鬼怪,贵妃心虚,愈发惶恐。这也是为何秦檀见到她时,她眼底会有一缕疲色的启事。

她正打量着八宝架上的安排,冷不防腰上一痛,一个纸团滚落在她脚边。周娴微怒,扭过身去,却只见到一个女子飞速藏起的身影。

“贺秦氏……贺夫人……秦三女人……。真是好一个秦檀。牙尖嘴利,能折腾。我看太子爷没娶你,是太子爷逃过一劫!”

大楚宫城,以东为尊。越靠近皇道,则越为高贵。这椒越宫紧挨着皇后的景仪宫,乃是妃嫔宫室里最东边的位置,难怪皎月如此高傲。

隔着一层珠帘,秦檀只能模糊地瞥见贵妃的面貌,但见这位恭贵妃保养安妥,面貌如三十多少的妇人般鲜妍雍容,华贵不成方物,足见其年青时风韵无双,只可惜她眼角到底有几条遮不住的细纹,平增几缕光阴爬痕;眼底眉梢又有些悴色,减损了骄丽傲人的韵态。

“是呀,贺夫人。”周娴帮腔,“我姑姑可与王妃分歧,是个分外讲究端方的主子。贺夫人在王妃面前能够没大没小,在贵妃娘娘面前可不能猖獗!”

恭贵妃不言不语,还是朝向佛堂,将屈膝施礼的秦檀晾着。贵妃身侧,站着一个年青女子,乃是好久不见的周娴。她趁着贵妃不重视,偷偷看秦檀,目光有些幸灾乐祸。

天阴阴的,一向鄙人细雨。皎月也不按端方去给秦檀掌伞,明显是不乐意服侍外人的。

宁肯托其有,不成信其无!

谢均已走出好久了。

现在想来,秦家那几个老匹夫说的倒是实话――这贺秦氏确切生的实在美艳风骚,人间少有:雪肤乌发、月眉菱唇不说,最妙的是一双眼,潋滟生光,瞧着新鲜清楚,一转一动皆像是含情带笑。都城人都说甚么“殷家姊妹,容才双绝”,现在看来,太子妃殷流珠这第一美人的名号也许名不副实,让给贺秦氏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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