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几日,便到了燕王做宴的日子。刚过了巳正三刻,贺桢与秦檀便上了自家马车,一道朝燕王府去了。两人自结婚来就没如何说过话,但为了做做模样,还得坐在一辆马车里。
红莲吓坏了,问道:“夫人这是做甚么?没了这坠子,给燕王妃的礼品可如何是好!”
秦檀沿着巷子走了一阵,路子碑石亭台,便瞧见前头闪现出一方蝠池,池水漾漾,映着绿枝假山,清澈透底。她侧头,对身边红莲道:“几乎忘了件事儿。你可带了那条黄玉坠子来?”
秦檀辨出他面貌,顿时微吸了口气,低头道:“本来是谢大人。谢大人曲解了,我不敢对王妃娘娘有所不满,方才当真只是一时失手,才致那礼品匣子飞入池中。”
真是过分度了!
对秦檀这番警告之言,他实在心有感激,故意要道一声谢,却又不太拉得下脸,盖因先前二人闹得太僵,秦檀又那样对待方素怜。一句“多谢”在贺桢唇齿间迟疑再三不出,就在他踌躇的当口,秦檀已出了书房。
谢家乃是都城一等一的王谢,燕王妃谢盈恰是谢家的嫡长女。若非年事不符,凭着谢家显赫门楣,谢盈便是嫁给太子为正妻都是使得的。但谢盈年纪一日日地大了,她家里也等不及,摆布抉剔后便将她嫁给了燕王为妻。
面前这男人恰是当朝宰辅,谢均。
秦檀微惊,侧头一瞧,便见到池边的树荫下站了个男人,穿了身玄青色窄袖锦袍,领子袖口俱绣了圈石湖蓝的缎边儿。虽离得远,但她看着这男人身形高挑却不肥胖,通身一股涣散贵气,一瞧便是非富即贵的主儿。
秦檀取过匣子,翻开匣盖,瞧了一眼里头的坠子。这黄成全色极佳,看起来晶莹剔透得,磨成了大大小小的数颗圆润珠子,辅以嵌金点翠,足见匠心不凡。
秦檀刚说罢,便听到有人在她背后道:“这池子里的游鱼瞧着命贱,实在金贵得很,每日有专人伺弄着,晨昏二餐,毫不疏漏。如果你失手砸到了一条,也不晓得你赔不赔得起?”
马车里,贺桢坐一侧,秦檀坐另一侧。
秦檀道:“没出息的!你主子我差这点钱么?”
这下,红莲和青桑都懂了,自家主子是在愤恨大人呢。青桑谨慎翼翼地嘟囔着:“夫人,那也不必扔了这坠子呀。便是不送出去,转头卖了钱也是极好的……”
噗通一阵响声,那匣子很快沉入池中,留下一圈波纹及四周惊游的锦鲤。
谢均一手玩着青金石的朝珠,眼底有笑意,整小我如淡寡阳春似的,叫人感觉虚室生光。他慢悠悠道:“你直说便是。反正这锦鲤也不是我的,如果你的来由让我心折口服,我便替你在燕王面前说上几句话。”
“啪”的一声响,她合上了匣盖,将全部匣子连带那条黄玉坠子,都一并朝蝠池里头砸去。她心底恨恨的,咬牙切齿,一手拽动手帕,另一手用足了力量,仿佛这匣里装的不是那条黄玉坠子,而是她对贺桢支出的情义似的。
秦檀清楚地晓得,面前此人,本身获咎不起。因而她收起了张牙舞爪,老诚恳实道:“谢大人,若我实话实说,你可否不计算我这惊扰锦鲤之罪?”
“成心偶然,我会瞧不清么?”谢均声有戏谑,道,“你对燕王妃不敬,恐怕是有一壶喝了。”他说罢,从襟子上摘下青金石的朝珠,一圈圈缠在腕上,渐渐拨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