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奇特，尘不到明显就坐在一门之隔的屋子里，为甚么声音那么远。又是为甚么他在听到那声“闻时”的时候，会难受得再撑不住，躬下身来。
他们常于人间来去，见惯了各种。以是每次闲谈总避不过的一个话题就是“存亡”，偶然聊得当真，偶然只是说些相干的见闻。
嗯。
闻时在他的笑里朝山顶一瞥，瞥见弯月融在雨里，挂在不知多远的天涯。
他在疏松的困乏里，闻声有人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叫他：“闻时。”
卜宁闻言暴露了一副“你算了吧”的神采，有些头疼地说：“你别找乱子就谢天谢地了，想想你的疤。”
尘不到笑了好一会儿。
他刚回山，却没有甚么风尘仆仆的模样，连衣袍袖摆都一分未湿。比拟而言，闻时就狼狈一些。
都是……
碗被碰落在地，滚烫的热汤泼了满手。
偶然候,山里会毫无出处地下起雨。
假的么？
“没有。”
他就像是病了，沉疴难愈。躯壳是空落落的，耳里像塞了棉絮，听几个师兄闲谈也听不大逼真，只要那么几个词句像带着精密的刺，在贰心脏里一遍遍来回地生剐着。
……
闻时既乐意又不大乐意，因为他一下棋就轻易犯困。
我没哭……
闻时跟本身说。
“闻时……”他又闻声有人叫他了。
“师弟你晓得一二？”庄冶惯来当真，闲谈也常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对待循环之事，山下人跟我们不大一样。”庄冶摇了点头，有些无法地说：“我听他们争论起来动辄不得超生，情深起来又张口杜口下辈子。”
“跟卜宁呆一块净学这个了吧。”
尘不到拇指一捏穴位,酸痛感才后知后觉地在他骨骼间众多开来。
直到某一天，可贵有端庄时候的钟思问了他一句：“嗳小师弟，如何了你这是？”
山道很长，他几近飞掠直上。
“当真？我晚些时候问问他。”尘不到半真不假地说：“你现在拦还来得及。”
他实在应当不比闻时大多少，能够几月都不敷，但就爱这么叫。不但对闻时，对卜宁也老是“小师兄”“书白痴师兄”“妙算子”的混着叫。就连庄冶，他调侃起来都是带着诨名叫“好好师兄”。
可那弯银钩似的新月却仍然挂在天涯。
我不想闭眼睡觉。
闻时……
他在松云山的畴昔是一本并不厚重的书，寥寥百十页，他来回翻了无数遍，凑了这黄粱一梦。
他们明显另有很多年。
当啷――
钟思又用肩膀拱了闻时一下：“你别老是没甚么挂嘴边，转头也给你取个诨名。”
而他望了这么久，那轮玉轮却向来没有圆过。
然后闻时闭上了眼睛，咽下满口血味，哑声说：“尘不到……”
尘不到递了帕子给他，闻时接过来,跟着往山顶走。
但他终究停在了半途。
他就像一个麻药退散的将死之人，统统的痛苦都在复苏和规复，顺着骨骼皮肉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将他淹没。
曾经有人跟他说过，笼主顿悟的那一顷刻，约莫是这世上最痛苦也最哀思的过程。
恰好尘不到闲来找人对弈，放着会的不挑，总挑他这个臭棋篓子。
那种难过的情感迟迟缓不下去，过了好久，他才恍然回神，闻声尘不到问他：“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