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西门庆雇了五六付杠,整抬运了四五日。他也不对吴月娘说,都堆在新盖的玩花楼上。择了八月二旬日,一顶大轿,一匹缎子红,四对灯笼,派玳安、安然、画童、来兴四个小厮跟轿,约后晌时分,娶瓶儿过门。瓶儿打发两个丫环,教冯妈妈领着先来,等冯妈妈归去后,方才上轿,把屋子交与冯妈妈和天福儿看管。
第二天,西门庆教瓶儿出来,去后边月娘房里见面,分其大小,排行她为六娘。又连着三日摆酒菜,请堂客会亲吃酒。只是晚夕不进房去。
竹山只得出来安抚公差,又去里边哀告瓶儿,跪在地下,哭着说道:“你只当积阴骘,四山五舍,斋僧布施这三十两银子了,若不与他们银子,这一归去,我这烂屁股上怎经得再打,就是死罢了。”
转眼进了八月,西门庆家中的花圃卷棚、观花楼全都装修油漆结束,焕然一新,非常气度。一日,又是夏提刑的生日,在新买的庄上摆酒。西门庆从巳牌时分,打选衣帽划一,四个小厮跟从,骑马前去。吃完酒返来。打南瓦子里头过,遇见两个“捣子”,也就是“光棍”之流,正在那儿耍钱。西门庆认得,一个名鲁华,外号草里蛇,一个名张胜,外号过街鼠,都是鸡鸣狗盗之徒。西门庆不但认得,并且常常帮助他们。西门庆想起一件事来,勒马叫喊。二人赶紧走到马前,打个半跪,说道:“大官人这晚往那里去来?”
玳安说道:“刚才二娘使冯妈妈叫了小的去,与小的酒吃,我说不吃酒,强说着教小的吃了两盅,就脸红起来。现在二娘倒悔过来,对着小的好不哭哩。”
瓶儿不得已,拿了三十两雪花银子与他,当官交与鲁华,扯碎了文书,方才了事。
“贼淫妇,有脸哭,她说了甚么。”
月娘听了,欲待出去驱逐,心中又吞不下这口气;欲待不出去驱逐,又怕西门庆性子不是好的。沉吟了一回,因而轻移莲步,款蹙湘裙,出来驱逐。瓶儿出得轿来,抱着宝瓶,径往她那边新房里去了。迎春、绣春两个丫环早在房中铺陈伏贴。
“生药行只要冰片,是南海波斯国隧道出的,哪有冰灰来?”竹山不笑了。这不是找叉么?
瓶儿在房入耳见外边人嚷,走来帘下听觑,见保甲将竹山拴去了,气得直瞪眼儿,使出冯妈妈来,把牌面幌子都收了,封闭流派,坐听动静。街上的药材,被人抢了很多。
打发了蒋竹山出门,家中立时平静了很多,瓶儿心中一紧,又想起西门庆来。自探听得西门庆家中没事,心中非常悔怨,每日茶饭慵餐,蛾眉懒画,把门儿倚遍,眼儿望穿,盼不见一小我儿来,泪珠儿顺着脸腮落湿了衣衿。
二人说道:“大官人,这没的说。小人平素受恩甚多,现在使令小人之处,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西门庆那里肯收:“二位收去买壶酒吃,就算是我酬谢二位了,今后另有事相烦。”
这日,蒋竹山正受了一肚子气,走到铺子小柜里坐着,见两小我出去,喝得浪浪跄跄,愣愣睁睁,走到凳子边坐下。
张胜把竹山拖出小柜来,拦住鲁华的手,劝道:“鲁大哥,那么多的日子也耽待了,现宽他两日儿,教他凑齐与你便了,蒋二哥,你说呢?”
草里蛇那里肯接,说道:“小人受你白叟家恩还少哩!这些小事有何难哉?这个银两,小人断不敢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