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与月娘出到外边商讨。月娘也要西门庆早早预备棺木质料,免得临时慌乱。西门庆把花子由的话说了,又提到瓶儿刚才说的话:“她叮咛休要使多了钱,姑息抬副熟板儿。还说家里人丁多,节流点,今后还要过日子。把我悲伤了好一阵。我看,一发请了潘羽士看过,再去看板吧。”
瓶儿听罢,教奶子和两个丫头过来,与月娘、娇儿叩首。月娘不由泪水夺眶而下。
瓶儿教迎春把角门关上,上了栓,然后点着灯,翻开箱子,取出衣服银饰来,放在中间。先叫过王姑子来,与她五两一锭的银子、一匹绸子,说道:“等我身后,你好歹请几位师父,与我诵《血盆经忏》。”
花子由坐了一会,起家出房,到了前边,对西门庆说道:“俺过世公公老爷,在广南镇守,带的那三七药,吃了未曾?非论妇女崩漏之疾,用酒调五分末儿,吃下去即止。大姐她手里收有此药。”
瓶儿点点头儿,说道:“也罢。不过,你休要信着人,使那憨钱,姑息使十来两银子,买副熟料材儿,把我埋在先头大娘坟旁,只休把我烧化了,就是伉俪之情。迟早我就抢些浆水,也便利些儿。你这么多的人丁,今后还要过日子哩。”
西门庆说道:“我在家守你两日。你把心来放开,不要尽管多虑了。刚才他花大舅和我说,教我早与你看下副寿木,冲你冲,管情你就好了。”
李娇儿也在旁说道:“李大姐,你休尽管顾虑,统统事都在俺两个身上。绣春到明日过了你的事,我收在房内伏侍我,等我汲引她就是了。”
奶子跪在地下,磕着头哭道:“小媳妇实希冀伏侍娘到头,娘向来未曾大气儿呵责小媳妇。还是小媳妇没造化,哥儿死了,娘又这般病得不得命。好歹对大娘说,小媳妇男人汉又没了,死活只在爹娘这里承诺了,出去投奔那里?”说毕,接了衣物、磕了头起来,立在中间只顾揩眼泪。
月娘也堕泪了:“李大姐,你有甚么话,二娘也在这里,你和俺两个说说。”
月娘安抚道:“李大姐你放宽解,都在俺两个身上。说凶得吉,你如有些山高水低,教迎春伏侍我,绣春伏侍二娘。奶子快意儿,咱家那里占用不下她来?就是我有孩子没孩子,到明日配上个小厮,与她做房家人媳妇也罢了。”
王姑子说道:“我的菩萨,你白叟家忒多虑了。天不幸见,说不定过三两天就好了。你是美意人,龙天自有加护。”
西门庆说道:“这是你神弱了,只把心放正着,休要疑影他。等潘羽士来,替你把这邪祟遣遣,再服他些药儿,管情你就好了。”
天亮时,西门庆出去,瓶儿得知棺木已办,便问花了多少银子。西门庆不敢直说,只说花了百十两。瓶儿也嫌贵了。西门庆见瓶儿累得慌,不再多说,出来去前边看作棺材。不一会吴月娘与娇儿进了房来。
正说话间,小厮来报:五岳观潘法官来了。
这时琴童儿出去,奉告西门庆:“衙门来人禀告爹:明日十五,衙门里拜牌,爹去不去,班子好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