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足得知,不等进房,就先摘了冠儿,乱挽乌云,花容不整,朱粉懒施,和衣歪在床上。房内灯儿也不点,静悄悄的。
玉楼翻开帘儿,先出来说道:“大娘,你看我牵了她来。她不敢不来。”又笑着对弓足说道:“我儿,还不过来与你娘叩首。”又对月娘一本端庄地说:“亲家,孩儿年幼,不识好歹,冲撞亲家。还请高抬贵手,姑息她吧,饶过这一遭儿。到明日再无礼,随亲家打,我老身却不敢说了。”
西门庆返来,先到上房,见月娘睡在炕上,叫了半日不承诺。又走到前边,见弓足蓬头披发睡在那边,也不言语。急了,走到玉楼房中问启事,才知秘闻。西门庆仓猝走到上房,一把手把月娘扶起来,抱在怀中,好言再三安慰,知月娘怀有身孕,现时心内发胀,肚子往下憋坠得疼,就要使小厮去请任医官。月娘不肯。西门庆对峙要请。小厮去了返来,说是任太医不在家,已留下话儿,明日来。
西门庆心软了,赶紧一只手搂着她的脖项,问道:“怪油嘴,好好儿的,你俩斗甚么气?”
弓足没言语,接了。
月娘说道:“是我说了,你现在拿我如何的?一个男人,从东京来了,成日被你拦在前头,通不来后边傍个影儿。本来只你是他老婆,别人不是?”
晚夕,西门庆忙完诸事,回到弓足房中来。
次日一朝晨,任太医来到。月娘不肯让任医官诊治,西门庆好生劝说,这才梳洗整衣,出房见太医。任太医诊脉望闻,叮嘱月娘切戒气恼。西门庆使琴童去取了药来,叮咛丫环用心伏侍,本身则到前边忙于安排宋御史迎请巡抚大人的宴席去了。
弓足赶快洗手剔甲,在炕上与玉楼装定果盒。
弓足说道:“你不养下汉,谁养下汉来?你就拿主儿来与我!”
玉箫回月娘,说潘姥姥起早回家去了。
次日是腊月月朔,孟玉楼在月娘房里总了帐,等西门庆返来送与他,交代弓足办理钱帐。西门庆问月娘怎处。
弓足听了,恨在内心,向前面走来。
弓足见玉楼这般说,深思了半日,泪水收起,怨气吞下,镜台前拿过抿镜,只抿了头,戴上髻,穿好衣裳,同玉楼今后边上房走来。
西门庆一听,忙放下酒杯,说道:“收了家伙罢,我不吃酒了。”走到玉楼房中,见玉楼公然嗟叹不止,仓猝问道:“我的儿,你内心如何的来?对我说,明日请人来看你。”玉楼一声不言,只顾呕吐。被西门庆一面扶起她来,与她坐的。见她两只手只揉胸前,便问:“我的心肝,你内心如何?你奉告我。”玉楼道:“我害心凄得慌,你问它怎的?你干你那谋生去!”西门庆道:“我不晓得。刚才上房对我说,我才晓得。”玉楼道:“可知你不晓得。俺们不是你老婆,你疼敬爱的去了!”西门庆因而搂过粉项来,就亲个嘴,说道:“怪油嘴,就徯落我起来!”又亲手托来苦艳茶送给她吃。玉楼道:“拿来我自家吃。会那等乔劬劳,旋蒸热卖儿的,谁这里争你哩!本日日头打西出来,奇怪往俺这屋里来走一走儿。也有这大娘,平白你说他,争出来,煳包气!”西门庆道:“你不知,我这两日七事八事,心不得个闲。”玉楼道:“可知你心不得闲,自有那敬爱的扯落着你哩!把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