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足正坐在炕边纳鞋,见经济出去,放下鞋扇,会在一处,好不抱怨:“你好人儿!弄得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上梢,没下梢,出丑惹人嫌。你就影儿不见,不来看我一看,我娘儿们好好儿的,拆开得你东我西,皆因是为谁?”说着,扯住经济,只顾抽泣。王婆不让她哭,怕有人闻声。
月娘道:“我不是叮咛过了,教小厮同出去取。如何又单个进孀妇房来?没廉耻的东西!”
月娘不肯叫轿儿。
王婆正在门前扫驴粪,问道:“哥哥,你做甚么?”
弓足听言,睁着眼,半日说不出话来,珠泪顺着香腮流下。
丫环绣春去前边叫了弓足来。
我为你耽惊受怕,我为你折挫浑家,我为你脂粉未曾搽,我为你在人前抛了些见地,我为你奴婢上使了些锹筏:咱两个一双蕉萃杀!
经济百拜上
春梅在旁,一言不发,一点眼泪也没流。直到见弓足哭出声了,才劝道:“娘,你哭怎的?奴去了,你耐烦儿过,休要思虑坏了。一旦你思虑出病来,没人知你疼热的。等奴出去,不与衣裳也罢,自古好男不吃分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经济又添二钱银子药资:“你休管这些,大家自有效处。这妇人生落不顺,甘心下胎。”
晚夕,薛嫂来了,月娘叮咛小玉:“你带薛嫂去,教她罄身儿出去,休要她带衣裳去了。”
弓足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口里有气有力地说了一千遍“没有”,终是心虚。
月娘叫她来,是要她领走春梅:“原是你手里十六两银子买的,你现在拿十六两银子来领去就是了。”因而,商定晚夕来领人。
月娘叮咛下去,前后表里封闭得更严了。弓足怎禁这类隔绝,度一日似三秋。
陈经济探听得弓足出来,还在王婆家待聘,提了两吊铜钱,戴着眼纱,走到王婆家来,对着王婆深深地唱个喏。
陈经济得知,带了银子去看春梅,薛嫂见钱眼开,让他们二人厮会。这事被月娘晓得,催薛嫂从速把春梅卖了。厥后,五十两银子卖给周守备为妾,薛嫂只给了月娘十三两,又要回五钱赏钱。
月娘说道:“老王,无事不请你来。”因而把弓足的事说了一遍。“今来是是非人,去是是非者。一客不烦二主,还起动你领她出去,或聘嫁,或打发,教她吃安闲饭去吧。我男人汉已是没了,招揽不过这些人来,说不恰当初死鬼为她丢了很多钱的话了,就打她恁个银人儿也有。现在随你聘嫁多少儿,交得来,我替他爹念个经儿,也是一场活动。”
胡太医惊道:“六合之间,以好生为本。人家十个九个只要安胎,你如何反要坠胎?没有没有!”
经济分辩道:“铺子里有人等着要衣裳。”
王婆搭腔:“你家大丈母说的,当初你爹为她打个银人儿也还多,定要一百两,少一涓滴也不成。”
王婆劝道:“先回我家住下。再给你设法找小我家,也好打发你的下半程哩。”
“妇人科,胎前。”
“且妇人以血为本,藏于肝,流于脏,上则为乳汁,下则为月水,合精而成胎气。女子十四而天癸至,任脉通,故月候定时而行,常以三旬一见则无病。一或血气不调,则阴阳愆伏。过于阳,则经水先期而来;过于阴,则经水前期而至。血性得热而流,寒则呆滞。过与不及,皆致病也。冷则多白,热则多赤,冷热不调则赤白带。大略血气战役,阴阳调顺,其精血聚而胞胎成。心肾二脉,应手而动。精盛则为男,血胜则为女,此天然之理也:胎前必须以安胎为本,如无它疾,不成妄服药饵。待十月临蓐之时,尤当谨护。不然,恐产后诸疾。慎之,慎之!”